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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FF2009:阳建军--我更关注坚硬和疼痛的生命本身

2009-05-25 22:51:11   来自: fanhallfilm
  CDFF2009 DAY2 阳建军《风花雪月
  
  
  海报
  
  吴:你为什么做独立电影,而不去继承祖业做风水师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阳:刚才王宏伟也这样建议。我也想我是否应该回去,向我爷爷学习几年风水。做风水先生比做纪录片挣钱。那些民间传统文化很有意思,儒家的和佛家的东西,在民间就靠我爷爷这样的人来传承。我弟弟和堂弟虽然继承了祖传的风水学,学会了背那些经文,但他们只是把它当成一门手艺,他们没有真正弄懂经文的意思。我爷爷总是骂弟弟念错字,不会断句。弟弟的岳父、弟弟和堂弟出去做法事时都是笑嘻嘻的,很不严肃,经文念得含糊不清。但死者家属也很高兴,只要完成仪式他们就心满意足了。我爷爷就非常认真,经文念得声嘶力竭,力图让人听清每句经文,所以总是弄得死者家属大哭。这在佛教来说,可能是不好的,佛教讲人死不应该哭,应该笑着送死者走,因为他解脱了。我回去跟爷爷学可能会比弟弟他们学得好,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吴:你是为什么要拍下父亲病危即将死亡的那一幕?这是不是有些残忍?
  阳:父亲卧床不起之后我只拍了他三个镜头,片子里就用了两个。其它时间我都忙着照顾他。那时候正是农忙,大地震之后,我弟弟忙着领导村民抗震救灾,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伺候我爸。拍摄之前我就非常清楚,父亲临终的那一刻是不能拍的,每次剪片都得面对一次这个素材,重新经历他的死亡,我心理承受不了。昨天看了赵亮的《上访》,我想,我们的现实很坚硬,但生命本身也很坚硬,不管在什么社会制度下,不管由哪个政党来领导这个国家,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面对这些生命中很坚硬的东西。在一个底线之上,我必须对自己也对父亲残忍一点,才能表现生命的坚硬和疼痛。他一直看着我拍,并没有阻止我。
   
  吴:你说拍摄时必须要残忍一点,但我看影片感觉有很多温柔的地方,比如小孩出生、小孩学说话、学步,还有你弟媳摘花。
  阳:我生在风水世家,从小时候起,几乎每两天就有人到我家里来说谁死了,请爷爷和父亲去做法事,我会比一般人更能体会到“人生是一场空”。但虽然“人生是一场空”,中国人也照样快乐地活着,这就是所谓的西方文化是罪感文化,中国文化是乐感文化吧?所以我保留了那些观众会认为温柔的片段。我弟弟和弟媳虽然是经人介绍结婚的,但他们比那些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夫妻更恩爱,当然这只是说现在,以后如何谁也不知道。
   
  吴:影片一直没有音乐,最后用了一点,这是基于什么考虑?
  阳:父亲去世以后,爷爷为他选择坟地,他漫山遍野找了很多地方,最后选择了父亲出生的地方。那个地方是我家的老屋,老房子扒掉后变成了一块地。这个选择精确到那个坟地就是当年父亲出生的房间。这个太有意义了,于是我写了一幅挽联贴在门框上:“哪里来哪里去何人知晓来去路;忽然生忽然死凭谁窥破生死关。”这不一定合乎格律,但也无所谓。我想我们没人能看透生死,不过我们还是快乐地活着。片尾音乐其实是一首佛教音乐的几个乐句,一直反复吟诵“南无阿弥陀佛”。曾经有人问为什么不把《风花雪月香赞》在片尾重复一次,我说,祝福死者比感叹人生是一场空更重要。我想用音乐来祝福影片里所有的死者。
   
  吴:你母亲为什么会说你父亲死了之后会下地狱?
  阳:我拍了三次她说这话,其中一次是在饭桌上,我弟弟问她父亲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她说下了地狱,然后拿出一个日记本,里面是父亲如何对她不好。有一次,我妈走进房里对我爸说:你应该念佛,念阿弥陀佛,佛祖就会保佑你。当时我用注射用的针筒给我爸喂水,他就用针筒扔向我妈。他根本不想见到我妈。我有意识地用镜头语言来表现他们的感情,不让他们出现在一个镜头里、一个空间里。剪进片子里的这一次对话,她终于说,可以放一个焰口,把父亲从地狱里拯救出来。
   
  吴:你的片子制作资金是怎么来的?
  阳:我的DV磁带钱是导师张献民提供的,剪辑的机房是艺术顾问,也是老师甘小二提供的。摄像机是佳能公司和《南方周末》提供的。这是他们的一个项目,叫“全民乱拍”。我本人只出了来回路费等很少的费用。得感谢这么多支持我的老师和机构,我才能完成它。
   
  吴:你这部片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做了多久?
  阳:2007年的10月31日,弟弟的孩子出生,2008年6月3日,父亲去世,6月5日拍完他的出殡就停机,这是前期,一共拍了47小时素材。后期从2008年7月到2009年5月,前几天才完成。之前在云之南放了个100分钟的版本,这次剪短了12分钟。
   
  吴:你对这部片子满意吗?
  阳:《风花雪月》是我的第一部纪录片,虽然有很多遗憾,但我自己还是挺满意。我是学电影编剧的,所以很自然地用剧情片的思维来拍摄和剪辑,讲究内容的呼应、事件之间的关联、对白的精炼、声画对位等等,而且也一直坚持用三脚架保持画面的稳定。结构上我按照生、老、病来结构影片,而以死亡来贯穿,整个影片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剪辑的。
   
  吴:你下一步会做什么题材的片子?
  阳:我想做的太多了,但我可能不会太关注现实的、政治经济层面的东西,或者说批判现实的纪录片。在当下,做《上访》这样的影片需要勇气,有时候生命都会有危险,我很佩服这些导演。也许可以说我会退一步,去关注生命本身的坚硬和疼痛。
  
  
  《风花雪月》现场放映状况
   
  
  阳建军导演与观众进行交流
  
  
  吴幼明 采访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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