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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三朵不如独表一枝

2005-3-2 14:05  来源:网易娱乐  作者:罪可醉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1。70年代怀旧词典

影片剪辑一下可选送70-80年代民俗记录片大展。概言之,有如下怀旧元素:
做蜂窝煤、蓄被套、用粉笔擦白球鞋、做松花蛋、爆米花、学自行车、大白兔奶糖、滑旱冰、用蛋糕皮(影片里是用医学X光片)开屋门、“刚才最后一响”、“四十八条腿”、黑白电视里的[追捕]、喇叭裤、蛤蟆镜……

将怀旧细节不经意地渗入剧情,令人屡屡回想当年。但是如果我们对顾长卫要求高点,就会发现,以上元素怀旧可谓怀旧矣,却缺些力量丰沛的线索将这些点状素材串联成足够有意味的形式。也就是说,怀旧元素的功能大多是一种历史现象呈现,却对影片的叙事没有实质性推动。不同元素组成的怀旧拼贴信息分散,唯一的功能是沟起70年代生人对过往岁月的怀想,但在叙事贡献上则乏善可陈,没能带给观者明确的、向主题进发的意图。退一步说,做蜂窝煤、蓄被套呈现的是一种那个时期的生活常态,也许可以衬托张静初渴望走出单调沉闷家庭生活束缚的用意,但单摆浮搁的场景之间过渡简单缺乏联系,使剧情丧失了向主题积累的叙事能量,变成了各自为政的平面化段落。毕竟影片的主旨不是为了堆砌怀旧细节,而是力图体现那个刚刚走出混乱的国家中个体的迷茫和理想。那么,怀旧就是次要的,如何体现人物在单调生活中的压抑和憧憬才是主要的。这时候,叙事能量的积累就显得非常重要。而[孔雀]中的做蜂窝煤、蓄被套等等细节显然因为过于讨好观众且零敲碎打而错失了叙事立场和动机。

相比较之下,[阳光灿烂的日子]中怀旧元素的处理则相对跳出了形式的束缚,摒弃了过多有可能干扰剧情力度的旁支错节,怀旧元素只是在对影片情节发展有用时才适当出现。如对纸包装避孕套的处理,有马小军少年懵懂状态的调侃意味做依托,还可以反应人物性格;对露天电影的处理有后来的内参电影做依托,在此,露天和室内电影隐含的是大众化与特权化成人化相对的潜在意义。因此,露天电影这类元素是在充分完成叙事功能后才实现怀旧诉求。这样的处理显然自然的多,也具有某种非此不可的剧情自足性。

抛开叙事,还是得承认影片的怀旧气氛做的十分到位,道具、场景和光线的配合恰到好处。道具如八仙桌、脸盆架、冒着蒸汽的脏水壶等,无一不用心,这得感谢影片优秀的美术人员。而且以上怀旧元素的运用也并不是全无动机,像对弟弟的处理就很好。若干年后突然出现的穿喇叭裤、戴蛤蟆镜的弟弟暗示了时代的发展和价值观的更替,没有过多的冗余叙事,用笔精练恰到好处。

2。幽默感

这一点还是很值得称道的。能够在这样一个苦闷的故事框架中实现一丝苦中作乐的豁达从容,体现了编剧对生活质感不错的把握。这是一种中国人特有的幽默感,不以冯小刚式暗含机锋的言语狂欢为特征,也不似好莱坞化出人意表的逆向思维带来的精神愉悦,而是以中国人的特定历史背景为契机,以时代与生活的冲撞造成的荒诞感见长,于性格冲突和场景转折中体现出一种无奈的境遇尴尬。
比如,姐姐要弟弟代买一本书,交代这本书“两毛四分钱、粉红色的封面、五个字”,加上店员奇怪的表情,包袱抖出观众才知道,这是一本《性知识手册》,喜剧效果跃然而出。这些只能发生在一个意识形态先行、缺乏理性和科学滋养、以性为羞耻的年代,绝对中国制造。其他此类情节在[孔雀]中俯拾可见。

3。苦闷

每个人都那么苦闷。父母、大哥、姐姐、弟弟。除了大哥、姐姐、弟弟都具有“性苦闷”(笑)症状外,父母也面临怎么协调子女关系和安排子女未来的窘境。这种整体的生活氛围显然是那场10年浩劫的余威带来的,从中我们可以看到76年后的中国家庭生活方式之一种。影片以其并不唐突的叙事角度暗示了文革后遗症的存在。失业苦闷、性苦闷只是表象,更为深层的表达是,在整个国家都疯狂地投入一场以自身为假想敌的战斗中去之后,战斗的戛然而止突然将民众拽入价值真空,令其茫然失措,苦闷如影随形。

4。散点透视

前面已经提到,影片的怀旧元素有着一种呈现的欲望,造成叙事能量的下降;影片的情节看来也犯了同样的毛病,那就是妄图八面玲珑,妄图面面俱到,却削弱了剧情的单向性冲击力,变成展示,变成对记忆碎片的整理,失去动机,同时人物性格也得不到充分的展开,因此某个特意安排的情节便丧失了其应有的力度。像大哥将积攒的一纸箱香烟送给赠他香烟的混混这一情节,本来具备成为经典启示段落的潜力,就因为剧情的三段式使张静初和弟弟分享了过多叙事时间而无法充分展开大哥和混混的关系和性格,从而使这一剧情设置的力度大打折扣。在有限的时间内将叙事重点分散,将影片前半段苦心孤诣构造的单向性叙事动能突然分流,势必造成影片最终主旨的缺乏深度和意图混乱。这是由影片采取的剪接方式造成的。影片对三个人物生活分别采取了相对集中的描述,再将三人的生活组接在一起,也许是为了更为条理化的分述家庭生活。但我们看到,这样剪辑的后果是,三人的一些生活时段是重合的,但因为分了段,使本段内的中心人物的事件动机和生活情境被三段剧情分述了,可能会造成一定损失。比如说,弟弟对哥哥的仇恨,是一个递进积累的过程,如果采取线性剪接,各种事件之间能够形成一定叙事递进关系,比如,从被迫多分糖过渡到哥哥遭同事欺负(再强化一下同事欺负哥哥在弟弟心理上造成的耻辱感),再过渡到遭同学耻笑,叙事效果可能会好一些。现在只是在弟弟的段落由一个哥哥送伞情节交代了弟弟对哥哥的耻辱感造成的仇恨,便直接进入弟弟要毒死哥哥的段落,情感上的落差稍显激烈了些。

事实上,如果将剧力充分凝聚,保持惯性发展的剧情积累,影片本来可以拍成张静初的[站台]。现在却成了某种程度上的生活记忆大展示。在2个小时时间中面面俱到地表现了姐姐、大哥、弟弟的生活,将影片前半段渐渐营造起的张静初直线发展的生活氛围破坏,将张静初这一应该的剧情主干拦腰斩断。

其实何必三段式呢?只要以张静初的视角贯穿始终,间以大哥和弟弟的相对次要的典型剧情而抛弃旁支错节,就可实现对主题相对单一明确的诉求,抛开镜头语言上的不同,影片这样甚至能获得些须侯孝贤和杨德昌的风骨。

5。结语

做为一个跟随第五代干将转战南北的摄影师来说,耳濡目染中似乎应该获得某种挥毫泼墨的创作特征,但[孔雀]的风格显然不以我们对第五代的预设为前提,而是具备了相对个性化的亲民视角,以一种细腻温婉的风格自成一体。看得出在这部处女作中顾长卫有着强烈的表达欲望,叙事中处处可见精心设置的细节,用心良苦;同时通过一个家庭中父辈和子女的沟通困难和生存苦闷,间接揭示了文革的巨大破坏力造成的一段时期内的目标缺失、价值虚无等社会后遗症。所以,[孔雀]尽管有着一些结构上和叙事动机上的问题,还是以其对那个时代的敏感营造了一种搀杂着淡淡忧郁的泛黄记忆和温婉的批判视点,呈现给我们一腔诚意。

影片结尾给笔者带来的启示是:在你刻意想让某件事开花结果时,事物往往不急于给你呈现斑斓的结论。也就是说,生活不会在生活之时开屏,它是独立于愿望和主观能动以外的一种存在,与其擦身而过多年以后,你才有可能渐渐体味出其自足和静默的美丽。当然,导演的解释好像是说,他们错过了生活中最美丽多姿的时期,“什么也没赶上”,也就是错过了岁月开屏的时候。笔者觉得,自己的理解也是一种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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