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电影和写作文

    电影史上曾经有过作家电影和电影作家，其实拍电影，不用那么专业，不用那么学术，他和中学生写作文差不多。

     先把背景叙述一下，比较冗长，因为还是比较怀念那段做家教的时光。我在本科学中文的四年，为了给自己赚些钱维持生计，做了很多家教。教授过数学、英语、语文、物理，主要是初中生也有个别高中生，如果不算10来个留学生的汉语家教，中国学生至少教过20多个，这些经历中，最有成就感的还属教中学生作文。教初中的孩子们如何写作，其实，我在上初中，高中的时候，自己最烂的一门科目就是语文，可自己却一脑袋扎进了中文系的大门，纯属自找倒霉误上贼船。但既来之则安之，对文章写作之类，是真正的半路出家。半路出家也有半路出家的好处，那就是我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懂。就好像我现在又半路出家弄起了电影。一个不懂写作的人要去教一个个半大的孩子写作文，并且要让他们写出令家长老师满意的东西来，没办法，我只有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创造力，生生振振有词的想出了一套自己的小窍门。

    我想一篇好作文好在哪里到底是怎样去判断的，难道是作文试卷的那些评分标准吗？大人都看得太复杂了，小孩子哪有时间写作文的时候那么面面俱到？为什么有的作文别人直接就会说好，比如说曾经十分火爆的新概念作文大赛的一些作品，我看了前三届作文大赛的几乎所有获奖作品（都是在家教来回的公交车上看的），被我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所在，那就是好作文的一定要有主题、描写、修饰词（当然，这是指叙述性作品，也就是常说的记叙文）。于是我用这“烦糕写作三大要素”，糊弄了数个可怜兮兮的中学生，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效果显著者可以说是作文马上就改头换面判若两人，具体讲授细节也就不再多说了，否则就该发到语文教育论坛上了。

    我想说的是，最近无聊想起来了大学阶段的这些荒唐事，再看看手头的这些电影，忽然发现，其实写作文和拍电影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给人看的，都希望别人看了说好，都希望别人喜欢你讲述的故事。那么，我这个写作的三要素放到电影上是不是也能有一定道理呢？那我们就一个一个来看看。

   主题，就是立意，也就是好的出发点，好的初衷，好的设想，好到让你马上拿笔写作的冲动，只有这样，整个文章下来才不会走别人的老路，才不会没有新意，才不会沦为平庸，特别是现在中高考作文题，很多学生写作文，特别爱写假大空，上来就是五讲四美三热爱，这就和我们一部分导演拍的主旋律没有什么区别，学生是应付老师，导演应付领导，反正大家都是这个水平。所以我讲作文的时候会这样和学生说，如果你觉得你想象力不够，不愿意冒险写有新意文章的话，那就按照最一般的思路去写，因为这样你虽然得不了高分，但也绝对不会得低分。国产电影也是如此，平庸者多。

    需要说的是主题和故事有一定关系，又不等于故事：第一情况：有的时候一个好的故事自然会有他独到的主题，比如说《自娱自乐》，写一个农民拍电影，自身就很有乐子，拍成喜剧绝对没有问题，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主题好好的发挥，很顺畅的把他弄出来。第二情况：有的时候一个故事可以发现很多种主题去挖掘，比如说小人物的爱情故事，大而化之犹如《世界》，影射讲述大时代变迁下的躁动人们，和纯粹的爱情没什么直接关系；小而话之犹如《小武》讲述人性冷暖，离真正的爱情似乎遥远；亦庄亦谐可以《喜剧之王》，让普通人忽而笑忽而泪，但使人相信这才叫爱情故事。第三种情况：反过来说比较简单，那就是一个主题，会有多个故事。前两种情况写作文的时候不会遇到，因为一般命题作文都是告诉主题的，而不会告诉你故事让你找个角度去讲，有故事去挖主题只有在拍电影的时候会遇到。那么，有主题的拍电影呢？那就和写作文没什么两样了。比如说，写篇作文，叫友谊，那么我就会和学生这样说，友谊呢，可以编很多故事呀，比如说同学友谊、师生友谊、父母友谊、网友友谊，离奇点的可以是与动物的友谊，比如人狗友谊、与某种植物比如与你的盆花的友谊，再比如某次奇遇中与陌生人的短暂友谊，与你的敌人的友谊，每种友谊都是一个标准的作文，你可以按照固定的格式很快的完成。电影也是这样，每个主题都会有n多个故事出来与之相呼应，甚至还有主旋律那些少得可怜的歌颂主题更要有新鲜的故事来支撑，所以说，一旦你是主题先行类型的电影制作者，事先已经想好了拍哪方面的电影，那么视野一定要宽，要尽量找到最适合你的想法主题的故事来拍。

    那么，如何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主题或者故事落到实处呢？那就需要描写。描写描写就是展示细节，中学语文中，描写是个手法，分很多中描写，相信所有人都背过。电影中，描写可以是摄影镜头，可以是音响效果，但一定是细节。一篇文章如果说他生动，那必然是因为它的描写非常成功，一部电影如果说他感人，那一定是他的细节非常到位。中学生的细节描写就是一句一句的话，要么动作，要么语言，要么就是神态，电影里的细节可以是半支香烟的缥缈的余烟，可以是响声经久不息的电话铃声，也可以一双无望的眼睛，还可以是个渐渐消失的背影。想想电影史上无数成名经典作品，我们更多记住的就是这一个个镜头，一句句台词。可以这样说，一个孩子如果把一些人物的细节描写相当成功，如果故事没讲好都没有关系，一个导演如果把细节做到家，它不可能拍出很烂的作品，比如主旋律电影《张思德》也许影片主题很平庸，但你不能说他没有用心，因为影片通过细节已经把人物立主了，再怎么样这个形象不会受到人们得质疑。《十面埋伏》为什么会遭人诟病，为什么章子怡最后会招人嘲笑，因为类似死而复生这样的细节已经严重的偏离了实际。反过来说，一个电影有再好的故事，再好的主题，如果没有细节，他注定是个烂片，这样的电影太多了，就像大多数中学生的作文一样，惨不忍睹。某种意义上说，拍电影的细节就是精雕细刻，就是精心打磨，一个导演是否敬业，在影片上赋予多大的诚意，我们只要看看影片的细节是否令人满意，就能很快找到答案。同时，细节在不同影片中会有不同的特点：艺术电影的细节会充满诗意，缠绵悱恻；动作类型片电影的细节会干净利落，简洁明快；喜剧片的细节会出人意料又符常理。这都是我们应该注意到的，在电影创作中，抓细节，就等于向合格电影迈进了一步。

    修饰词，从解剖学来说，主题是脑和脊椎，故事是骨头，细节是肉，那么，修饰词就是皮肤。语文教学中，从没有人把修饰词比如形容词、副词提到如此高的地位，我烦糕是第一个。很多人经常说一个人写的东西有文采，文采是什么？其实，文采最集中的体现在你对修饰词的运用上。句式、修辞等等都是辅助性的文采添加剂，但修饰词是主料。一篇篇被作文老师们欣赏的作文，不可能满是修辞格，也不可能到处玩句式，但却往往是一句话中会出现众多的修饰词，不信我随便找来一段2003年的一篇高考满分作文展示一下：“城市里的道路迷迷转转，我却总也找不到出口；高高耸立的密密的楼群将天空割离成一张破碎的脸。除了年轻，我什么也没有。母亲临死前冰凉的手指，父亲的叹息，后母的面孔……在我眼前飞转，织成一张网，我想逃，无奈跑不出去。我站在堤岸上看海，那些蓝色的波涛向我涌来。我深深理解堤岸的悲哀：想远远退开，却又动弹不得。蓝色的忧郁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流过我的脸庞。”上面的摘录不是为了断章取义，而是说有了加重的那些词汇在整个段落读起来会给人感觉很顺畅，这就是修饰词起到的润滑作用。可以略微夸张地说，一个学生写作水准、思想深度、成熟程度，甚至就可以用它的形容词、副词的词汇量来评估，因为形容词、副词是对世界观察的结果，是对事物状态把握的结果，只有真正把修饰类词语运用自如的人，才能把细节描写准确，才能把故事讲清楚，才能最贴切主题的进行表达。与作文类似，电影同样如此，电影需要精美的有品质的画面，需要制作精良的音像效果，需要完美的道具、服装、化妆，这一切一切都是修饰词。只有影片整体的协调完整，影片才能取得最后意义上的成功。同时，这一切，被称为修饰，也就意味着不起决定性作用，电影的拍摄，如果只强调画面美，只强调用了多么完美的音响效果，这是最愚蠢的。就好像一个学生的作文里，只有形容词、副词，却没有一个完整的主谓宾，这样的作品是必然失败的，《十面埋伏》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犯了这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