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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的长镜头

2005-5-30 7:59  来源:fanhall.com 作者: 沉香木刺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大清早起来,把看了一半的《千禧曼波》结束掉。这是一个无关乎结局的故事,流转的只是光影。看完电影之后在网上找了一些影评,这也是习惯,期望在同一个问题上看看不同的人群的想法。
据说这是一部冲击戛纳的电影,侯孝贤,李宾屏,舒淇,高捷……居功至伟便是填补了那年台湾电影界的空白。
华丽流转的光影和悠悠的长镜头。VICKY是一条线,系着豪豪和捷哥。一个是苍白虚弱没有担当的小男生,一个是一诺千金沉默神秘的道上大哥,两种不同类型的男人。沉沦和救孰。
我是被开头那段镜头迷住的,舒淇虚弱而沙哑的声音,用第三人称说自己的故事,她挟着一支烟在隧道里走,光是蓝的,她蓬松的长卷发逆光。故事是无聊的故事,晚九朝五的台北,不健康恋情,各式各样的年轻人,侯确实是老了,张艺谋进了城市就手足无措,王家卫摘下墨镜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陈凯歌习惯以艺术之名把故事的架子搭的很大,而候孝贤,我想,面对年轻人,他只感到无力。他们已经不是一代的人了,现在的孩子总是一个比一个刁钻刻薄,他跟不上他们的想法他们的脚步他们耳机里音乐强烈的节奏。并不是躲进自己的世界,抽安非他命,玩黑胶木碟就是很酷,还好苍白颓废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原则。
千禧年的台北,已经不是《洵阳遗韵》般向隅鼓瑟的旗装怨女。中国向来是一个热闹的国度,生老病死,都围着一圈观众,婚丧娶嫁,锣鼓喧天,可是总有那么一个角落,灯光昏黄,温一角酒,点一炉香,织锦的椅垫上盘枝错蔓的绣花,青瓷瓶儿上碎冰纹,于此繁复浓丽的细节中,暂时忘却国和家的一切,摇摇曳曳一场海上花开,绣在屏风上的金丝雀儿,屏风破了,雀子飞了——或者死了,那才是侯的中年情怀中应有的温婉或凄丽,每个人的记忆总停在他认为最好的一刻,他的中国,就该是老月亮照着二十年前一曲胡琴,吱哑哑拉个没完,看破宠辱,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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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镜头一转,台北夜店已经不是老胡琴,光怪陆离的电子音乐,VICKY在夜店里认识的豪豪,那时她还很小,后来认识捷哥,也是在夜PUB里,五光十色的夜,即使故事的基调了。可那不是一切,他不是第六代,不能把镜头弄的又长又晃来发掘内心的慌张;他也不肯在镜头里掺入灰尘,一串珠链门帘,一束夜色霓光都要精致美丽,故事诚然不够光明,镜头却要惟美。他想要救世,他不能理解,啊,为什么要这样呢,年轻人的游戏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他描述他们,他想拯救他们,他不知道救世的其实和强大沉稳的外界力量无关,心灵的沉沦与否,关乎成长,关乎社会,是自己的事,或者是一群人的事,并不是一双有力的臂膀或者一个深吻可以搭救。恩,是这样的,也许捷哥这样的人可以在大风大浪里稳若磐石,可他并不是谁的救孰,独善其身,离兼济天下还有很远的距离。他总让我想起《金鸡》里的胡军,带有一点旧时江湖侠客的情怀,酷酷的,一诺千金。可他们都救不了谁,做大佬总有要跑路的时候,狼狼狈狈,避祸他方,留下几个女人,傻等。
VICKY总说离不开豪豪,反反复复,离开,回来,内心混乱的时候,阴暗的面总有比较大的吸引力,豪豪对VICKY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从你那个世界掉下来的。网上谁说道,他总能找到她,其实,是她总想让他找到。五十万存款花完就离开的借口固然苍白,固然无力,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希望能找到这么一个借口,继续沉沦下去,习惯了,不想离开。十年了。一个开头和一个结局。我没有明白,当她走在隧道里时,究竟是2001年,还是2010年。侯孝贤总有办法用很多长镜头把大家弄的昏昏欲睡,比如他的新作《咖啡时光》,向小津安二郎致敬的电影。我想他一定想说一种迷人的午后情绪,美丽温婉的女子,抱歉我不会去看,你知道,大把的长镜头,让我觉得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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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电话留言VICKY去日本找捷哥,她没有找到他,她在日本等他,到处游走,想起昔日同游的伙伴,最后场景中漫天白雪纷飞,美若童话插图。隧道里2001和2010的模糊时间,侯玩了一个悬而未决的暧昧,VICKY究竟最后,和谁走在了一起?十年又十年,她有没有离开她腐堕沉沦的一切?
在北海道的茫茫雪地里VICKY说,豪豪就是雪人,他终会融化。
你知道,当烟雾慢慢散去,印在雪地上模糊的面庞融化,故事也就结束了,没有谁能在迷幻的青春里赖着不走,时光老人开始清场,即便你曾经拥有全苏格兰最肮脏美丽的马桶,故事的结局还不是一样。<<猜火车>>的台词是这样的:
“选择生命、选择工作、选择终身职业、选择家庭、选择他妈的大电视、选择洗衣机、选择汽车、选择CD机、选择健康……
选择低胆固醇和牙医保险、选择楼宇按揭、选择买第一间房子、选择你的朋友、选择分期付款的三件头西装、星期天傻乎乎收看无聊电视,边看边吃零食、选择苟延残存、选择在老人院尿床、在像你一样的狗男女们面前丢脸、选择将来、选择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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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知道总有一天你要洗去你的黑眼圈和晒伤妆,擦掉眉骨上的荧光粉,朝九晚五,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温和的活着?
选择真实还是诗意,这不只是回忆的问题。
终于有一夜,你华服美衣,眉目描画的大红大绿,指间紫灰色烟雾袅娜上升,凄艳华丽的调子缓缓响起,积压着全部的空气和情绪,把你逼仄到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不能呼吸,然后你舞,举手投足,种种不甘的放肆如花盛放,弥漫着死亡的腥甜,惊心动魄地挣扎,多华丽,多真实,舞遍聚首别离,舞遍山盟海誓,舞遍道德伦常,舞尽所有眼泪,旷世凄凉,旷世寂寞,舞到天旋地转不能自已,舞到委顿在地无法呼吸,而后昏迷,而后清醒,醒过来余音尚且袅袅,不曾任意峰回路转刻意婉转,已经是中年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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