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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找不到“关锦鹏的世界”

2005-10-10 10:36  来源:网易论坛 作者:错错错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长恨歌”三个字体现着一种中化文化的底蕴。公元807年,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写下了叙事长诗《长恨歌》,诗中引来祸水的红颜回眸一笑,令“六宫粉黛无颜色”,将使大唐又盛到衰、背负着乱伦道德枷锁的故事描述成“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爱情悲剧,从此,“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成了痴男信女的爱情坐标。时光流逝,公元1995年,著名上海女作家王安忆写下了长篇小说《长恨歌》,殊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受到广泛赞誉:“一部堪称近年来罕见的作品:一个女人四十年的情与爱,被一枝细腻而绚烂的笔写得哀婉动人,跌宕起伏。”10年过后,香港著名导演关锦鹏将小说《长恨歌》搬上的屏幕。

一、背景模糊,情节突兀

  改编自小说的影片,都会打上原著的烙印,相关评说往往摆脱不了小说与电影的对比。张艺谋的《活者》因对余华原著添加的亮色而遭人诟病,徐克的《七剑》因对梁羽生《七剑下天山》大刀阔斧的重建而受人指责。事实上,小说和电影作为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纵使是镜头来源于文字,也应有全新的理由和必要,如果喜欢文学,完全可以研读原著,看电影本应更多的关注电影本身。所以,这一次,我庆幸自己没有读过王安忆的《长恨歌》,从而能以纯粹影视的心态观看关锦鹏的《长恨歌》。
  《长恨歌》以上世纪40年代到80年代的上海为故事背景,描述上海女子王琦瑶三十多年的生活与情感。影片采取传统的线性叙事,辅助以独白,主线较为明晰:从感情发生的时间来看,是一个女人与四个男人之间的情感,其中王琦瑶与程仕路的感情线索贯穿全片,与其他三人的感情以片断形式前后存在。
  在《长恨歌》的宣传海报上,除了“62届威尼斯电影节欧洲艺术交流奖”之外,标注着“名导关锦鹏‘史诗’再现王安忆力作”。影片横跨三四十年,从解放前到改革开放之后,从时间跨度来说完全具有“史诗”的条件,然而,导演似乎刻意回避各种历史事件,仅仅以为数不多的广播来表现历史变迁,远远没有《活着》、《蓝风筝》和《霸王别姬》所表现的历史厚重感与沧桑感,这不仅使主人公的命运脱离了历史大环境,也使影片丧失了应有的史诗气质。编导以字幕的形式来交待时空过渡和时代特征,比如,“新中国的大门打开了/许多人回来/看看三十年来思念的月色”是对改革开放后中国社会情况的简单介绍。这种表现手法完全可取。不过,影片在字幕的选用上,要么不够准确要么过于深奥,超出普通观众理解范围。“在自己的城市看不见城市/然而在错误的年代/却总碰到自以为对的人”,如此文字并不能揭示解放前的时代特征,任何年代都有爱情错失的故事;“过了一年又一年/然后一个接个一个/人们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城市”,这样的文字或许只有诗人才能够理解其实的深意。另外,影片对故事大背景缺少应有的描绘,故事基本发生在公寓、舞会、住所等有限的空间内,虽有美女旗袍、绅士西装及唱碟机中的旧歌声,但没有对旧上海真实面貌的镜头,少了一种亲临老上海的意境。
  《长恨歌》不能令人满意地方也在于叙事表达手法和人物入戏出戏上显得非常突兀,高估了观众的观片理解能力。徐克的《七剑》,情节的跳跃成为其最大的硬伤,但作为一个系列的开篇,可以将某些含糊的细节当作续篇的伏笔来看,这种“伤”也就有了“愈合”的可能。作为独立成片的《长恨歌》,以字幕交待“后事”的方式虽然比《东邪西毒》肤浅,但至少把主要人物的命运交待清楚,过多的情节跳跃使得影片“裂痕斑斑”。王琦瑶参加选美时仅与李忠德打过一个照面,而当下一次出现时已是床弟欢爱过后;李忠德与程仕路在公寓见面时还需要相互引见,李忠德出事后,程仕路成了唯一到秘密住所探望的人,期间因由没有任何的铺垫;康明逊与王琦瑶在医院第一次见面的镜头过后,进入观众眼睑的已是两人热烈的亲吻;老克腊更是半路杀出,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说“你还是不相信我”。还有,王琦瑶分别与康明逊和女儿大吵了一架,而当观众还没有从吵架中走出来时,双方已然合好如初甚至相拥而泣。

二、阵容强大,表演尚可

  从创作团队来看,《长恨歌》无疑是关锦鹏的一部力作。美术总监、剪辑指导的张叔平是香港影坛重量级的人物,因出色的“技艺”在华语影坛获奖无数(此君拿奖拿得手都快软了吧),片中的美术和光色运用都极为讲究,营造出一张华丽的外表。演员阵容也是汇集了两岸三地诸多一线明星,使得影片“星光闪闪”。
  关锦鹏一向比较善于挖掘女演员的潜力,梅艳芳、张曼玉、陈冲甚至丘淑贞、叶玉卿等“三级艳星”在他的作品中都曾大放光彩。这一次,我们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郑秀文。她从《龙凤斗》这样的商业片和喜剧片走出来,饰演一个风情种种的上海女人。在片中她虽然没有进入女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却在形象上已是脱胎换骨,对自身的演技是一次很好的磨练与挑战,几场吻戏和一段哭喊颇为投入。只是港式普通话与一部纯上海题材的电影极不协调,毕竟,《长恨歌》地域性比较突出,它要表现的不是《卧虎藏龙》和《七剑》中的侠义江湖。扮演将丽莉的女演员苏岩,眼神和举手投足都显示出一个优秀演员的良好素养,在不多的戏份中表现出一个上海女人的喜怒哀乐,是影片的一个亮点。
  梁家辉作为《长恨歌》的男一号,奉献了近年来最为精彩的一次演出。他扮演的程仕路是最早邂逅王琦瑶的人,一生以朋友的身份深爱着、照顾着王琦瑶。梁家辉在片中充满着一种寂寥.无奈、冷静的气质,把自己隐忍、欲罢不能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影片结尾时,他对着王琦瑶的尸体老泪纵横的一幕,是影片最为动人的瞬间,其中闪耀着关锦鹏影像的光芒。胡军、吴彦祖和黄觉在片中主要是以过场的感情戏为主。胡军的表演一向显得过“硬”,男子气浓烈,更适合出演乔峰一样的大英雄,对于情感的把握总显得过粗,而影片中更多是的看到作为高官的李忠德风光和落魄的落差。吴彦祖扮演的康明逊是一个忠于感情又自私、懦弱的男人,过少的戏份并没有塑造出一个鲜活的形象,个人觉得,如果由张震出演这一角色可能更适合。黄觉饰演的老克腊是王琦瑶悲剧最终的制造者,从这个恋人身上,我们找不到王琦瑶爱的理由,最后程仕路说“你跟这个年轻人在一起,早知道会出事”时,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李忠德死亡的电报和老克腊受骗都是意料之外的事,为什么会“早知道”呢?

三、关导作品,人性关怀

  除了上文所述缺点外,《长恨歌》更大的不足则是失掉了关锦鹏作品的精髓。在陈述这点之前,有必要简要回顾关导过往的影片,找出作品的精髓所在。
  上世纪八十年后期以来,关锦鹏和王家卫是处在香港电影边缘的两位导演,两人作品与香港主流电影有较大的不同,虽不能代表香港电影的整体面貌,却是香港电影无法低视的类型。王家卫喜欢游走在现代都市人的情感世界之中,以《东邪西毒》、《花样年华》讲述都市人迷茫、疏离、虚无、梦幻的感情。关锦鹏同样是一位讲究个性化表达的导演,镜头下的主人公多是痴情、受伤、犹豫、多愁善感的人,对人物的感情刻画极为细腻。1988年的《脂姻扣》中如花的爱情残酷得令人心寒,坚毅得令人心叹,从如花一身男装对着十二少唱粤曲开始,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付出,等待和寻找着一个愿意为她而死的男人。2001年的《蓝宇》,闯入同性恋的禁区,让一个单纯、真诚的人投入到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爱情之中,付出了自己的灵魂,也赔进了自己的生命,当车祸发生时,即便对此类题材抱有成见的人也会为之而心动。同样是同性恋题材的《越快乐越堕落》,关锦鹏却表达了对待感情的一种更深的视角。透过月纹、冯伟、小哲和唐的故事,我们感觉得一种无奈、矛盾的思绪,爱情是美丽的却又是不可触碰的,一旦碰到就会破粹;一直在寻找着爱情,却在得到时不经意地失去。爱情是社会人最基本的需要,而在关锦鹏的电影里,我们很难找到令人满意的爱情。同样,在关锦鹏审视无奈感情的目光背后,隐藏着他对普通百姓情感世界的关注与同情。
  关锦鹏是华语影坛极具女性气质的导演之一,也是最为关注女性命运的导演之一。1994年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讲述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交错的偷情故事,红玫瑰是热烈的情妇,白玫瑰是圣洁的妻子。这样一个容易落入恶俗的故事,在关锦鹏的镜头下则显得异常的唯美。在对生活细节的描绘中,以光影的形式表达了对社会人的本性欲望和情感选择的思考。1991年的《阮玲玉》是一部纯女性题材的影片,关锦鹏采用“戏中戏”的表现手法,将阮玲玉旧片中的影像和演员与导演的对白融为一体,在电影与现实中闪回,通过一个女明星和两个男人之间的情感与身份,表现出明星人物在特定环境下的无助、尴尬的处境,容易让人联想到好莱坞经典名片《日落大道》和《彗星美人》,明星纵使显赫一时但也同样有她们的悲哀与苦闷。

四、情感交错,精髓迷失

  回顾关锦鹏的名作,我们不难发现,他的电影善于在繁乱的情色和交错的感情世界里讲述纯粹的爱情,通过对主人公不同状态的描绘来表达对爱情和生命的体验。观众可以不喜欢他的题材,但不能忽视他关注社会个人内部美好的人性景致的艺术操守。《长恨歌》从选题到画面、配乐等方面依然视艺术为标向,却已失去原有作品中的艺术精髓。影片完全有理由看作是一部纯粹女性题材的电影。在片中关导对男性抱以批判的眼光,王琦瑶的悲剧与她身边男人的软弱、无能和自私密切相关,她想托付终身的男人都因为自身的利益而选择离开,纵使她哀求康明逊和老克腊长久的留守都无济于事。从对男性的批判中,可以肯定关导依然延续着对女性的悲悯情怀。通过片中两段歌声,我们也能感觉到他力求表达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天荒地寒,世情冷暖,我受不住这寂寞孤单,走遍人间,历尽苦难,要寻访你做我的旅伴”;“窈窕风流杜十娘,自怜身落在平康,她是落花无主随风舞,飞絮飘零泪数行,青楼...”令人遗憾的是,导演这种对女性同情的立场是以歌声的形式“硬塞”给观众,而不是通过影像故事本身呈现出来。
  影片中,王琦瑶在感情变迁时没有内心的交锋与挣扎,使观众对于影片讲述的故事难以产生共鸣。王琦瑶成长在老上海风花雪夜的环境下,具有了风尘女子的品行。在她的一生中,接连有四个男人(除去名义上的丈夫)接连闯入,观完全片,仍不能确定王琦瑶的爱偏向哪一个男人多一些。李忠德(的消息)一直贯穿在影片的始末,在出事后,王琦瑶一段撕心裂肺的痛哭呈现的是“爱一个人比什么都重要”的架势,但当康明逊出现后,她又完全投入到康的怀抱之中,在康决定离开上海时,又寄身于一段没有感情的权宜婚姻,韶华不再时,更是“不明不白”地与老克腊产生了一段热烈的忘年恋情。程仕路是“陪伴”她一生的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呈现出似朋友非朋友、似恋人非恋人的状态。多重的感情故事却没有产生足够的戏剧冲突,显得仓促和苍白,当悲剧发生时,我没有任何的痛楚和同情。同样是风尘女子的故事,《茶花女》中女主人公因强烈的矛盾冲突却极易触动观众心底那条脆弱的弦。在《长恨歌》中,程仕路对王琦瑶的“不死心”表现得比较深刻,那种对情感的坚守与执着倒是符合关锦鹏一贯关注个人情感的无奈、痛楚的创作理念,可谓是“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我看来,关锦鹏与内地“第六代”中贾樟柯和王小师有着相似的艺术理念,聚焦点都投射于人性,不同的是关注的视角。关导更多的关注人物情感的痛楚和无奈,“第六代”更多的关注是人物的生存状态。《长恨歌》过后,有些微的失望,不只是因为影片情节的突兀和组织的散乱,更因为关导没有很好看将他最深髓的思想通过影片故事传达给观众,让我们看不到他最明亮的闪光点。但是,只要关导不随波逐流地挤在表达集体记忆的主导洪流之中,我们就有对他继续期待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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