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回忆是阳光的味道

    小时候我曾想，等我老了，有力量去审视我的过去的时候，能为父亲写点什么。写父亲和女儿之间的故事，就像千千万万个的中国家庭中的那样，充满了慈爱和心酸的故事。当我看到张扬的《向日葵》的时候，我想，他已经找到了一种合适的语气去讲故事，连他电影里的音乐，也用了最简单但最恰当的钢琴独奏。琴键一个一个落下的时候，关于父亲的一切熟悉感觉在空气里蒸腾起来，让人的心突然安静下来。因此整部电影在调子上非常放松，日常化的场景、幽默的台词和行为，区别于其它文艺片的刻意严肃，让那些面孔从生活之根上生长出来，自然而真实，且带有刻骨的人生经验。

　　之前采访张扬时，他曾说，拍《向日葵》，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会有去反思和叙述过去的愿望。人越成长，对回忆的感觉就越美好，特别是童年少年的时光，把父母看作大树时的天真，都像阳光下的蜜糖般透心的甜。

　　故事从父亲的突然出现开始讲起，离别六年，儿子从一开始的抗拒、不习惯、厌恶这个高大的陌生男人存在，到慢慢地认同和屈服在父亲靠暴力建筑起来的威严之下，再到最终从心理上产生对父亲的依赖和信任，与父亲的相处始终有一种力量的对抗和制衡，充满了伤痛。虽然结尾给父亲安排了出走这么一个对两人来说都是一定程度的解脱的结局，但三十年中二人所经历的冲突和伤害，则给两人的生活烙上了深刻的印记。

　　虽然影片流水般平静地叙述着儿子和父亲之间的故事，并不时蹦出让人开心的笑料，但儿子在成长过程中因为父亲的粗暴和蛮横所遭受的伤害却成为岁月埋下的伏笔，绵长而持久。儿子几次的流泪，现在想起来，都是那么的痛楚。长大之后，我们开始慢慢懂得了与亲人之间那种纠缠的感情，但当我们还年幼时，一切都是无助的。

　　如果不是真的厌恶到了极点，小孩不可能有勇气用手指拼命抓墙壁，想让手就这么残掉，可以再也拿不起画笔。也不会想用缝纫机的针头弄伤自己的手，只为了逃避父亲无休止的画画要求。孩子对剧烈的疼痛是恐惧的，是怎样的难过和叛逆才会让一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会死活不肯让女朋友把孩子生下来，只可惜那个成年版的张向阳演得不好。影片一以贯之的时代缓慢变迁的节奏感，和父子之间的情感张力到这里都中断了，儿子长大后的生活因此显得有点拖沓，影片前段那种明丽新鲜的感觉也不复存在。好在孙海英的表演可以直指人心，还有陈冲，这个大院里朴素的母亲，一直都稳定地发挥着，并从眼睛里透出岁月涤荡不走的单纯。

　　看片的时候，北京古老的 四合院和光线充足的胡同都让我不住地想起我的父亲，和我的家乡，虽然它们并不一样。但记忆里的味道总是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