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影录.之十四

无法带走的呼吸
    --《情书》
    
亲爱的藤井树：

    原谅我来打扰你的宁静，原谅这一切我从未对你说起过。因为我无法对你说起，也无法对你表白，而只能从你身边飞快的逃掉。
    因为我一见到你，心跳就会停止，一和你说话，整个人就无法呼吸。
    是你让我沉到深深的水下，湖水湛蓝得象纯净的水晶，四周一片宁静，这里是我的世界。但是求生的本能让你无法带走我的呼吸，我不由自主地逃跑。
    所以我根本不敢看你的眼睛，根本不敢和你说话，因为那样无异于自杀。
    你是光，我是见不得光的吸血鬼，只能在看不到你的地方自由飞翔。你是女妖美杜沙，我是被你迷人的歌声吸引而来的水手，宁愿变成石头沉默守在你的周围。
    最深的爱往往最容易放弃，注定我今生不是追你追得最凶的人。
    亲爱的，原谅我的怯懦，原谅我的逃跑。不是我不爱你，只是我无法让你带走我的呼吸。
    
                                                       藤井树
                                                      12.25夜

《杀破狼》

    整部影片弥漫了暴戾之气，表达了香港电影人的真切的感受。
    前几年多部鬼片也是香港电影人心情郁闷的体现。
    再也没有8、90年代那种肆意嬉闹的《八星报喜》、《东成西就》等快活劲了，即时是鬼片也拍得热闹非凡。
    拍不出来了。
    没有那种心情了。
    所以香江喜剧王许冠文在《煎炸三宝》会扮演一个江郎才尽的武侠小说作家来表达现在的感受。
    从郁闷到无法自制，最后忍无可忍终于怒火街头，虽然最终酷烈收场，但是过瘾了。
    妈的，这才象话！爽。
    只是，在港版的结局的里面，马军(甄子丹饰)最后被王宝(洪金宝饰)推下了高楼，砸在了楼下停着的车上，车里坐着王宝的老婆和刚生的孩子。导演的悲观和决绝可见一斑：所有的好人全部死掉，包括无辜的孩子。而作为坏人王宝失去了最爱的亲人也是生不如死。或许在他看来香港电影最后的结局也只能如此：尽管奋力一拼，到最后，还是全军覆没。
    吴宇森在送人的《英雄本色》光盘上写着：这是让我一生骄傲的电影。导演叶伟信、动作指导甄子丹也可以这么写了。
    

生命残酷勿语.之一
    ---从《零号嫌疑犯》到《铁西区》

    你很幸运，你能很舒服的窝在空调房里看我的帖子。

    车祸：远远的两个席子盖在马路上。你轻轻的走过，带不起一丝尘土，侧过脸，尽量不看到尸体，可是旁边的话语还是不停的灌入了你的耳鼓：骑车带这个女的，一下子被卷到车轮底下去了。汽车开了几十米才停下来，人都撕碎了。刚才还没盖上，头都轧扁了，脑浆溅得好远……我知道那不是你，你很幸运。

    强奸：一个庞大的身躯压到你身上，你试图挣扎，他一个嘴巴扇过来，如同重锤锤了你一下，你变得虚空，飘飘荡荡间，你的衣服被撕破，裤子被扒掉……我知道这也不是你，你很幸运。

    拐卖：你拿着冰棒等妈妈回来，人来人往让你有点慌。一个阿姨拉过你的手说；你妈在那等你呢！不由分说地就把你带走了。在黑暗的车子里，你也不敢哭……我知道这也不是你，你很幸运。

    截杀：到了目的地，几个壮汉涌了进来，你开始后悔跑这趟，开始你也奇怪那该死的女人为什么要跑到这来。一把枪顶住了你，你不敢动了。很快血就从你头顶流了下来，有点热……我知道这也不是你，你很幸运。

    我能看到你的命运，我无法承受下去了。
    
    这是《绿里奇迹（Green Mile）》，这是《零号嫌疑犯（surspect zero）》。能够看到别人命运的人是痛苦的，是可怜的。生命本身已如此沉重，竟然还要承受别人的痛苦！死亡不是痛苦，是解脱。
    
    失业：工厂垮了，宿舍区每天都很热闹，一撮一撮的人都在那聊天下棋打牌。听说昨天有个厂的下岗职工把桥给堵了一天，警察抓了好几个带头的。还好我们这没有。车间主任在厂门口弄了个修自行车的摊子，生意不是太好。好几个工人每天晚上出来翻垃圾堆，能不碰见还是不碰见吧。四十多了，能干什么呢？没有力气可卖了，也没有人要你的工作经验，这一把年纪了能学得进什么？……好像两脚突然踩空了，可是家里还有孩子要读书……我知道这也不是你，你很幸运。
    
    高楼：我住在这个大厦的地下三层。电工，整天呆在下面，很少见到阳光。不过比家里好，至少有个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多少也能存点。就是东西太贵，不过几公里以外有个金五星市场价格还行，偶尔去去。看看存几千，回家找个老婆。这高楼所在的城市房子太贵，根本住不起,所以象我这样的民工根本不属于这里……我知道这也不是你，你很幸运。
    
    待业：我有些想出去打工，老窝在这破山里面实在受不了，已经凿了五十五万四千七百三十二块石头了。已经一个月都没有跟人过说话了，几乎都快忘掉怎么说话了！一起的几个朋友都跑到广东打工去了，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虽然出去也未必能好……我知道这也不是你，你很幸运。
    
    那些不幸的人，都是我。
    
    这是王兵的《铁西区》，这是杜海滨的《高楼之下》，这是朱传明的《山上》。
        
    你很幸运。你暂时还很好的活着，只是你不知道哪一天这些事情会发生在你身上，你走运而已，可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不再成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