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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梦

2006-8-11 19:21  来源:后窗看电影 作者:尧耳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1,我爱王菲



深更半夜难耐寂寞,便听些电台里播放的老歌。


日本导演岩井俊二在看过王菲的全面体演唱会后,为其清澈明亮的眼睛感动不已,遂在自己的文章中反复强调。同时,据不可靠消息,他所导演的《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中的神秘歌手莉莉周一角色便有王菲的影子。虽然在那部电影中,观众们注意的通常是飘渺音乐中动荡的麦田,在大片大片麦田中动荡着成长的孩子们,以及清澈的天空、自由的风筝,和夕阳西下空气中流动的哀伤气息,却基本没有人注意那个歌手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谁曾想到,就是这个眼神清澈的女人,就在她顶着高跟鞋站在台上唱歌的几年里,她先后曾被不同的男人搂在怀里。有些年老,有些年轻,有些尖锐得要把人刺出血,有些却又老实得像头猪。这么多男人被她经历过,居然还能保持一双明亮的眼睛,居然还能如此孤傲,在台上蹦蹦跳跳仿佛豆蔻少女。我们便不禁陷入沉思,我们应该庆幸于她的不受污染,还是愤怒的指责她假装纯洁呢?


谁曾想到,这个独自带着一个女儿的女人,居然可以剪上一头短发,在欢快的《California dream》中,像个顽皮的孩童一般在梁朝伟的床上滚来滚去。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并没发现真相,而是跟随着音乐被她的率真和勇敢所打动。从这一点上来说,王菲究竟如何不得而知,而电影和我们之间的那一层屏幕,则可以肯定为一面会说谎的镜子。


而又有谁曾想到,在我独自一人打扫完房间,躺在床上听王菲唱歌的时候,居然依然会被这个已婚的女人所打动,她在《寓言》里的声音就像《霸王别姬》里结束张国荣生命的那把宝剑,或是天使艾米莉往湖面上打出的石子。它们蜻蜓点水的掠过我的回忆,让我不小心的挤出了几滴浑浊的老泪,在寂静的深夜里汩汩作响。



2,夏天


时至今日,夏季正以不可阻挡的势头逼近,而阿尔及利亚六号风球也正以五十公里的时速越过伊沙群岛和蒙古国的几座小山。在距其几万公里的中国某北方城市里,几个光碟贩子正举着几张盗版碟向路人兜售着。中午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射下来,映出一贩子手中正拿着贾樟柯的《世界》,在“世界”这两个大字的旁边,又标注了三个电影节的奖项。据说任何一位导演只要能够带着自己的片子去欧洲旅游一次,多少都能得到几个以动植物命名的奖项。因此,纵然盗版商们还是卖力的为贾樟柯工作着,导演却仿佛忘记了这些曾经和他一起奋斗的兄弟们,也忘记了破败县城里的小偷、混混、文革青年、舞女、农民企业家等等,他选择一个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帅的男人来扮演打工仔,他仿佛是在向他对面的底层人士,向他曾经表现的生活毛边与嘈杂背景大声地宣布:我发达了!我发达了!


同样的,张艺谋忘记了秋菊和魏敏芝,陈凯歌忘记了戏子和疯魔。这样看来,中国大陆电影似乎也正在经历浮躁的夏天,而夏天既然到了,冬天又何时结束呢?



3,如何成为合格的佛教徒


一般说来,和尚通常被分为两类:学问僧和修行僧。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互相看轻,彼此敌对。学问僧一头钻进故纸堆中,对佛学任何问题都可以长篇大论。可修行僧通常不给学问僧面子,他们对吹得唾沫四溅的学问僧冷眼旁观,然后在他们停下来时,镇定地问他们:“你们能说说坐禅的真实体会吗?能说说出神入定的感觉吗?”学问僧便只好缄口不言,或是用更多的理论将之掩盖。


禅师们也并不是个个都平和温柔,临济宗开宗祖师义玄便爆裂得像一根火中的竹子。据说佛学讲究“心关”,有言道:“若精诚不内发,三世中纵值恒河诸佛,无所为。”因此,如果哪位朋友某天得缘与高僧谋面,却涎着脸上前给高僧说:“我就是不信佛法,听说你的佛法无边,来试试看教化我呀。”想必无论高僧大德有多好的修养,这位朋友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再往前了说,我父亲送我去县城上高中,途中汽车抛锚,怨声载道。父亲却领我下车,信步向前。当时正值夏初,稻谷飘香,绿浪起伏,阳光又在绿波上跳跃,一闪一闪。望着后面一车焦急的乘客,我的父亲对我进行了佛学基本教育:“这便是缘份,也许没有汽车抛锚,我们便不可能在这夏日午后散步田园,便也不会欣赏到这大好风光了。”身后一片竹林郁郁葱葱,在风中摇摆不定,我的父亲站在竹林前,犹如一位天外飞仙。


不久以后,我跟随父亲与他的几位朋友一同喝酒聊天。悠凉晚风中,我父亲抿一口酒,仰望夜空,叹息道:“唉,人生如梦啊。”

一朋友道:“是啊,好多事情都说不清楚。”

另一朋友道:“道可道,非常道,玄啊!”

一朋友又道:“玄,是玄之又玄。”


另一朋友的老婆很不耐烦地说:“你们不要再说这些了,烦不烦啊。”

全场静默,气氛尴尬,这场或许有些意味的机锋对答,在一位面对现实的已婚妇女的大声呵斥下,嘎然而止。



4,公路电影


陈国富拍了《征婚启事》又拍了《双瞳》,陈凯歌拍了《霸王别姬》也拍了《无极》,北野武拍过《那年夏天,宁静的海》也拍过《性爱狂想曲》,这些都证明了一切都是变化着的。北野武的相声演员风格很好的体现在了《性爱狂想曲》中,但《那年夏天,宁静的海》以及《菊次郎的夏天》就隐隐的透出了中年男子的温情与柔和。


话说到此,我们便不能不提到为《菊次郎的夏天》配乐的久石让先生,而另一位前面提到的日本导演岩井俊二的作品,也向来以唯美著称。他的电影里的配乐也总是如此的令人沉醉。我便时常在夏夜来临的时候,聆听《关于莉莉周的一切》的原声碟。我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便可以寻找到“钢琴的声音在我的皮肤上流淌过去”的感觉,另一张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音乐是范宗沛的《水色》,而聆听《水色》便不只有钢琴声的流淌,还有水流环绕在周围,顺流而下,两岸人家恬静生活,温情荡漾,吴侬软语、细说呢喃,恍兮惚兮,宛若梦境。


很巧的是,范宗沛正是电视剧《孽子》的配乐主刀者,而《孽子》的原作者白先勇先生前不久还在全国各地推广他的“青春版”《牡丹亭》,白先生的同性恋身份早已路人皆知,但白先生是人老珠黄,完全没有《断臂山》里的两位外国帅哥的英俊潇洒,眉清目秀。据说这两位帅哥不仅让全世界的女人为之疯狂,连很多大男人也在这种诱惑之下要去一圆“断臂梦”。但奇怪的是,拍了《断臂山》又拍了《喜宴》的李安先生,却并不是一位同性恋者。


李安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妻贤子孝,气氛融洽。事实上,在李安还没有名气的时候,他有整整六年没有工作,全家依靠着妻子的薪水生活。李安每天就是买菜做饭带孩子,然后想想他那遥遥无期的电影梦。后来他的电影得到了公认,而他儒雅平和的作风想必跟这六年的蛰伏有一定关系。因为没有蛰伏过的陈凯歌在气质上就差了很多。他一会儿卖力的自吹自擂,后来又恼羞成怒的打官司,如果上天能给他个十年八年的蛰伏期,想必他也不会如此刚烈了。


这说明,但凡是大师,都有一个蛰伏成长的过程,这个结论,解释了我很多年没写小说的事实,而这也便是我最想陈述的一句话了。



5,青春无敌美少女战士之忍者神龟


有人说听苏打绿的歌总让我们想到21岁,这就像听陈绮贞总让我们想到17岁一样。这样的判断我并不知其对错,但它显然不适合我这样自闭懒惰的人。我的21岁和现在一样幽闭沉闷。虽然那是表象可谁又不是凭表象判断的呢?内心虽然交战得一塌糊涂,可在外人看来,我是如此的平静。如果实在要用音乐来比喻的话,我的21岁也许是夜泊孤舟上的几声琵琶,或是空旷山谷悠悠回响的一曲古琴。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跟着苏打绿狂放起来?不能像他们那样挥霍我们过剩的精力,欢快的接收蜕变的刺痛?


OH,端庄大方;OH,社会栋梁;OH,有为青年;OH,成人世界,全都滚一边去吧。


让我们不停旋转旋转飞上天际,让我们疯狂摇摆摇摆快乐到死,让我们像《千禧曼波》里的舒淇那样用力的爱吧恨吧痴迷吧丢弃吧,就在青春死掉的那一刻之前,让我们把青春赐给我们的精力消耗殆尽。


如此说来,《台北晚九朝五》根本不需要任何情节。在一个半小时时间里,导演只需要让这一群俊男美女尽情地摇摆舞蹈,尽情地吃草磕药摇头晃脑,尽情地开家庭派对,尽情地玩乐打闹,尽情地做爱、群交,完成似乎永无止境的青春,在浑无天日的酒吧或房间里,忘记时间,放纵欲望,直到影片结束,直到世界末日。


这样比起《台北晚九朝五》的假装纯洁、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做作情节好到不知哪里去了,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晚九朝五”,这才是青春无敌,这才像《罗马帝国艳情史》一样,在世纪末的绝望气息中,我们只有不顾一切的醉生梦死颠鸾倒凤,才能忘掉这石头般冰冷的绝望和失落,忘掉这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社会现实,忘掉黑色的死亡和蓝色的悲伤,让我们像苏打绿一样旋转摇摆,丢弃忍者神龟般的沉闷生活,在金黄色的欲望沙漠上纵情奔跑,至死方休。



6,最好的时光


胖子淘米下锅,蒸笼里放着鸡蛋和香肠。插上电源,胖子便坐在床边,一边看电视一边削苹果吃,吃完苹果,听完三首歌曲,饭便熟了。米香和肉香飘进了胖子的鼻孔,胖子便洗了手,端菜上桌,大快朵颐。吃完了,碗就先放着吧。胖子继续看了一会电视,电视上有人哭泣有人唱歌,胖子津津有味的看,看着看着有了倦意,胖子便爬上床睡午觉去了。


胖子醒来,在被窝里赖了一个久违的床。等午睡的惆怅渐渐远去,胖子便起身穿衣,被子就不叠了吧。胖子先把碗洗了,他听见楼上传来了一些响声,有人一边走动一边在搬凳子。胖子洗完碗,就把阳台上的衣服取下来叠好。衣橱里有女人的气味,胖子在放衣服进去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她的脸,心中便有些甜蜜。胖子开始拖地,拖完地地板上出现了很多头发,长长的,一根一根弯曲着散落在各处。胖子就蹲在地上,一根一根地把它们拾起来。楼道里有人上楼下楼,手中的塑料袋跟随着脚步声悉悉索索。


胖子清理了整个房间,就去把热水器的插头插上了。胖子开始坐在桌前,看了一会儿书,写了一会儿文章,心情愉快的那一刻,又一时兴起给她写了一封信。胖子做完这些觉得房间太安静,就按开了电视,一时间房间又热闹起来。


胖子把中午的饭菜热了一下,便当作晚饭全部吃了下去。胖子洗好碗筷,这才发现天色不早,楼下跟着录音机跳舞和做操的老人们都回家了。胖子放眼窗外,在不远的闹市,霓虹不停闪烁,夜生活的序幕即将拉开。胖子洗洗手,洗洗脸,拿了一把椅子放在阳台上。胖子关掉电视,关掉灯,让房间沉浸在黑暗中。然后胖子便坐在椅子上,轻轻地哼起了一首遥远的歌谣。这个场景让胖子想起侯孝贤,想起小津安二郎,胖子觉得这便是最好的时光。


晚风习习,夜凉如水,风中传来了邻居人家的说话声和电视声,近在咫尺,却又如此遥远。夜深了,人世间仿佛都静了下来,悠悠夜空中,又传来了谁的胡琴,咿呀咿呀,咿咿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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