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平淡之中显真情

    东京电影节最佳亚洲电影、金马奖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这一系列的荣誉使得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去期待这部香港电影新浪潮运动主将之一谭家明老爷子的“重出江湖”之作，正是在此种心态的驱使下，本人十分罕见的为了一部文艺电影而走进了影院。但有点遗憾的是，也许是自己对于影片的期望太高，也许是长达四十分钟内容的删简已经弄得影片元气大伤，《父子》并没有展现出我心目中“最佳影片”所应具有的艺术性和观赏性，但即便是如此，《父子》也绝对可以称得上一部制作精良、颇具水准的文艺影片。

　　值得肯定的是，《父子》在许多方面都很具有获奖影片的气质：精良的制作、朴实的风格、感人的故事、不瘟不火的节奏、淡淡的文艺气息、有点闷、有点煽情、还有点苦情……所有这些都是优秀文艺电影所共通的特质。再加上候孝贤的御用摄影师李屏宾为影片掌镜，使得影片在整体风格上更像一部传统的台湾文艺苦情片，朴素的影像和冷冷的色调很好的为一幕家庭悲剧的上演营造出了悲情的氛围。明白了这些，我们就不难理解《父子》为何如此深得金马奖评委们的宠爱了。

　　中外影史上，歌颂父爱伟大的优秀影片不在少数，且不说国外的《美丽人生》、《因父之名》等片是如何把世界观众感动的一塌糊涂，单就国内来说，陈凯歌在未走火入魔之前推出的力作《和你在一起》就赚走了不少国人的眼泪。正因为如此，本人在观看《父子》之前不可避免的抱有了一种被父爱感动的期望，出乎意料的是，影片中的父亲形象根本与“伟大”二字毫不沾边：他性格粗野，嗜赌成性，老婆跟别人跑了之后，不仅不好好照顾儿子，还逼迫儿子去偷东西来维持生计……这样的父亲用“可恨”二字来形容实在是一点也不为过。

　　但我们却无法对他真的憎恨起来，因为我们分明从他粗野暴戾行为的背后看到了其内心深处对家人的挚爱：面对妻子的责难，他冲动之下意欲砍下自己的手指，妻子走后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儿子被警察抓走之后他那满脸的内疚与悔恨之情……这些，都说明了妻儿在他心里所占的地位是多么的重要。影片在人物、情感刻画上的独到之处即在于此：没有刻意的表现、没有过分的煽情，在不经意的细节之间就将家人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展现的淋漓尽致。

　　同样的，影片对于儿子对待父亲的感情也是刻画的相当成功。可以说，儿子对自己这位不争气的父亲是有不少怨言的，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感搀杂在其中，尤其是影片最后，儿子由于偷窃被抓进警局，此时的怨恨之情达到了顶点，他用一口咬下父亲耳朵这一疯狂的行为来宣泄了自己的情感。然而，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正是自己对父亲的挚爱之情，才导致了对父亲所作所为无比的失望之情，进而产生了深切的怨恨之情。时间的流逝会带走一时的怨恨，但却终究带不走血浓于水的父子之情。正因为如此，影片的最后，长大成人的儿子回到故地找寻已经失散了多年的父亲，当优美动听的钢琴配乐响起，当儿子在河边眺望对岸远处父亲的身影，当儿子记忆中有关父亲的画面不断的闪现，我想，此时此刻，血浓于水的父子之情会使每一位观者为之动容。

　　除了平平淡淡中展现真情、不动声色间感动观众的故事情节之外，影片在一些技术环节上的处理同样是相当的出色，朴实细腻的影像风格与低缓平稳的叙事节奏营造出了一种哀怨苦情的环境氛围，令每一位观者为之神伤。摄影、美术、配乐等环节的出色表现更是为我们完美的再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马来西亚的风俗面貌，这点倒和另一部将故事背景放在回归之前的澳门的港产文艺片《伊莎贝拉》很是相像，两者都在影片的一些细节上做足了功课，只不过《父子》比《伊莎贝拉》更加的朴实、更加的感人。

　　作为王家卫电影事业上的导师以及当年“王家班”重要的一员，谭家明以其风格鲜明、凌乱却又娴熟的剪辑技术闻名于香港影坛。这次亲自执导《父子》，也许是考虑到影片整体上低缓平稳的叙事节奏以及朴实细腻的影像风格，谭老爷子并没有让影片沾上过多的“墨镜风格”。但即便是这样，观众还是能够从影片的许多画面与配乐中品味出些许王家卫的味道，尤其是故事后半段郭富城与林熙蕾在旅馆相遇的那场戏，影片在场景、摄影、配乐、剪辑等环节上的处理几乎和《2046》如出一辙，就差林熙蕾没有说出“我收你10块钱”这句经典台词了，对于这场戏，相信看过《2046》或者喜爱王家卫的影迷在看到之后都会会心一笑。

　　作为一部优秀的文艺电影，演员的真情表演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成功因素，对于这一点，《父子》中一干明星演员的真情演绎无疑向我们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郭富城延续了自己在《三岔口》中有点竭斯底里的表演模式，虽然某些时候有点用力过猛的倾向，但整体上算是出色的塑造了一个脾气暴躁、生活一塌糊涂的中年男子形象。记得去年金马评委们在评价《三岔口》中郭天王的表现时用了一句“我们看到他双眼充满了血丝”，无疑，今年郭富城凭借充满血丝的双眼再一次征服了金马奖的众评委们，连庄金马影帝，实是可喜可贺。

　　片中另一名重要演员——儿子的扮演者吴景涛戏份之重，表现之出色则更加出乎我的意料，一双水灵动人的小眼睛将儿子对于父母感情的微妙变化演绎的十分到位，其眼含热泪的几场戏更是成就了影片的几处煽情段落，可以说是出色的完成了赚取观众眼泪的任务。饰演母亲的杨采妮也是为了刻画角色不惜素面朝天，成功的塑造了一位为生活所累而憔悴不堪的母亲形象。戏份不多的秦海璐则抓住了有限的出场机会出色的演绎了一名风尘女子形象，令人过目难忘，感觉自《榴梿飘飘》之后，秦海璐似乎已经成为了“北姑”的最佳形象代言人。至于片中另一位重要演员林熙蕾的表现，则由于其戏份被严重删减，本人暂且不多做评价，以后要是能够看到完整的导演剪辑版，则可一睹林MM饰演的妓女形象。

　　当然，或许是因为被删减掉四十多分钟内容的缘故，《父子》在不少细节上都存在着令人遗憾的不足之处，许多画面剪辑和配乐的使用给人一种突兀的感觉，使得整部影片没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流畅感，尤其是郭富城亲自饰演的那个只有一场戏的第三者以及林熙蕾饰演的妓女，这两个角色的设置都显得有点莫明其妙。也许，我们若想要真正领略“最佳影片”所具有的艺术魅力，只有等待日后欣赏三个小时完整版的影片了。

　　今年下半年接连上映的几部港片诸如《我要成名》、《宝贝计划》、《放逐》、《天行者》、《墨攻》、《父子》等片在制作上都体现出了近几年香港电影难得一见的精良与严谨，这无疑说明了现在许多的香港影人已经开始脚踏实地、诚心尽意的搞起电影来。这几部影片，既有标志性的港式娱乐片，也有典型的港式黑帮片与温情默默的港式文艺片，更有新时期颇具代表性的古装历史大片……这一切都在向我们暗示着：香港电影的中兴之日，似乎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