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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象)枉凝眸——《胭脂扣》

2004-3-19 12:00  来源:现象工作室 作者:佚名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牡丹亭


誓言化作烟云字,费尽千般思量,痴心枉倾注。


二胡与洞箫的和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那如花一回眸间,心折骨凉!李碧华的才情,关锦鹏的力作,梅艳芳与张国荣的倾心演绎,令这18年前屡获殊荣的影片至今仍未有半分失色。故事不是新奇的。虽然是李碧华的第一个小说,却已经带她一贯的鬼气森森。三十年代香港,石塘咀,倚红楼,倾倒众生,恩客云集的红牌阿姑如花;眉目英挺,细致温文,南北行三间中药海味铺的少东十二少。那一场绮筵前的笙歌咏乐结下了那一场漫天漫地的爱恋,凝眸的对视中,眼角眉梢,悉堆情意。灯光是昏黄的,妓女与恩客打情骂俏的战争是嘈杂的背景,如花一把颇有厚度的粤歌小调越众独立,眼帘是下垂的,深黛的眼影勾勒出几许苍白和憔悴,而她的眼,却没有神,这两丸空洞无神的眸子望向虚空,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亦只有梅姑才能够诠释出这种落寞的神气。镜头下,十二少身着玄色长衫,拾级而上,循歌而进。被上苍捉弄着的男女就这样聚合,对视,旋转,镜头在转,然后,人也转。灯光打在男女的脸上,十二少的亮黄恰恰对应着惨碧的如花,阴阳两隔的结局就这样敲定。但不能相忘的是那一对空洞的眸子,刹那之间,活络了!眼角一抬,眉梢一动,亮晶晶的神采,这红妓的心融化了。一夕执寨厅,十二少送如花一个生花扎就的对联花牌,爆竹声中,莺莺燕燕,如花是着一袭桃红色杂黄牡丹的旗袍,众姐妹的簇拥下,故作镇静却依然无法掩饰心中的欢欣,只见那联云: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掌声,彩声,哄笑声,十二少深情的凝望中,如花明亮的笑脸忽然暗淡,此刻,她望向对联花牌的眸子隐遁下了多少心惊与疑惑,十六岁出道,风月场中摸爬滚打了这些年,她不会再像少女那样天真。婊子无情,嫖客非义,地位与身份的差距,她不会轻信……但终于做了怨鬼。那样俏生生,孤零零,彷徨胆怯地出现在报馆小记袁永定的面前。已是八十年代的香港。敞阔的工作室灯火通明,但如花,却始终笼罩在若有若无的青烟之中,语气是淡淡的,缓缓的,似乎是无情,又仿若用情太深之后的脱力,不堪重负,这种调子弥漫在片子里,自始而终。黄泉路上无望的等待,五十三年,一弹指间。终于上来寻人,还知道登报,“十二少,老地方等你,如花。”一句誓言,真的可以将两个阴阳两隔半个世纪的人和鬼再聚首?我们不知,如花更无把握,她只是在步出报馆的一刹,蓦然回首凝眸,一时之间,惊动,哀怨,颓废,孱弱,温柔,坚定,百感交集。梅艳芳并不美丽的脸,在这一刻,幽怨刻骨,芳华绝代,以至于成为梅姑遗照的首选。这无助的艳鬼跟着无措的袁永定,在黑夜里,行进在去往石塘咀的路上。照例的,呜咽的洞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哭泣是所有鬼片的必备佐料,尽管,这里的鬼既不狰狞,更不会害人,只不过是一只被情孽纠缠的孤魂。在瞎子的测字摊前,在空荡荡的公车上,如花阴恻恻的声线几乎全是未经声带的不送气音,无根无着,缥缈虚无。她数次的回眸,显然越发寥落和无神。只有回忆起当年的金陵酒楼,粉饰的繁华,衣香鬓影,姹紫嫣红,才复有了那一点生的气息和久已遗失的喜悦。主题音乐反复涌现,是在袁永定的女友终于确信如花是一只鬼,一长段回忆不紧不慢地铺陈。这里添加了一出如花会陈母的戏,原作里是没有的,却非常精彩。面对找上门来的红妓如花,陈母并非气急败坏地斥责,她言行有礼,举止得体,甚至招待得很周详,只是,步步为营,句句带刺,一针见血。如花身着竖条纹的素雅旗装,低眉顺眼处,大家闺秀亦是不及。有精心的一幕——如花透过冷蓝色的布料,我们见到一张苍翠的脸,那一凝眸处,贮满绝望,纵使心如铁石,不免动容。都说关锦鹏最是能打动人心,皆因他是夹缝人,尽悉男女情事,才情高,心思更是比女人还细密。他选的演员,个个恰如其分,梅艳芳的如花固然不必多提。张国荣的十二少陈振邦,表情与《春光乍泻》如出一辙,都是糜烂中欲仙欲死,堕进欲望里不可自拔,他吸食鸦片,怀抱如花,在香雾缭绕中忘情。只是斜乜着一眼,那万种柔情,直渗到骨子里去,只有他,才能令颠倒众生的名妓痴心永随,生死相依。戏梦人生,这《霸王别姬》的前奏里,十二少脱离家庭,迫为生计,粉墨登场。英俊圆柔的脸被红红白白的妆容遮掩,只有那一对深色的眼眸,溢出掩饰不住的惊恐和无辜。本来是一个青楼薄幸郎,张国荣的演绎却偏能打动你心底最软弱的心弦,叫你恨不起来,只有惋惜,无限的惋惜。七日的期限,三八一一的暗语,昔日倚红楼夜夜心心念念的守侯。如花深绛的旗装与夜色溶为一体,只有上面缤纷的彩蝶与蜻蜓,在微弱灯光的反射下,间或亮起一星半点的希望。如花无言地守望,眸子里的希望一点一点熄灭,终于在11点过去半点钟之后,归于沉寂,重又回复到坟墓一般的空洞虚无。1934年的旧报纸终于在古玩店现身,“红妓为情殉身,阔少梦醒偷生”。无情而又触目。如花慢慢放大的瞳孔折射的是痛入骨髓的伤痕,可也不要怪十二少苟且偷生,他也曾深爱过,忤逆过,抛舍过,放弃过,许诺过,承受过。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如花那一份执著的坚韧和勇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她那样灼热沉痛的感情。我们不能苛责最后关头他的怯懦,即使仅仅为了他眼神里的无辜和惊恐。如花手托那个用一串细如发丝的金链系着的鸡心形绘牡丹与蝴蝶的景泰蓝胭脂扣,凑近伛偻老迈落魄的十二少,唱的竟是那一支相识的粤调,她的凝眸,依然深情,十二少却已是无力消受。轻阴薄雾中,如花渐行渐远,终于淡出,她拼却七年阳寿,一遭返阳,想必终于明了,世间情事,不过如此,枉自凝眸而已。


在不寻常的2003,张国荣走了,梅艳芳也走了,“心中感叹,似水流年,不可以留住昨天,留下只有思念,一串串,永远缠”。夜深了,换上一碟,是梅姑的《似是故人来》:


可曾记得起


欢喜伤悲老病生死


说不上传奇


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


不是我跟你


俗尘渺渺天意茫茫


将你共我分开


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


似是故人来


何日再在何地再聚


                                              


相关链接: 4 关锦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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