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情水》：情欲河上走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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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船去中国

　　曾有一个死党，13岁那年失恋后，痛定思痛，便说自己要去神农架。神农架在何方他并不知，只知那里有原始森林，云蒸霞蔚，宛如仙境；传说还有野人，天地辽阔，想必逍遥快活。他大概是希望那女孩能明白自己的心痛：到那无人之地，披发入林，心如止水。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哪里也没去成，他依然茁壮成长。大约失恋之人，会有那么一刻，企图逃离当下，人间蒸发。英国电影《亡情水》里的男子跟女友分手时，便说自己要去中国——神秘的东方或能容得下他。事实上他无处可去，终日在水上漂泊游荡。脚下那只慢船，永远无法抵至彼岸。

　　他们是在水边勾搭上的。女子在水一方，不是专为看风景而来，看风景的男子也在一旁看她。两人一拍即合，礁石背后，是他们第一回苟合之处，此后结下孽缘。《亡情水》一开头，是这名女子的尸身浮于水面，长发纠结，如同水妖。冤有头债有主，死魂灵推着肉身径直朝男子所在的方位漂。男子立于船头，一水相隔，生死两地，这样的会晤有些骇人。可是观众并不知他俩有过那么些旧年往事。于是这电影兵分两路，一头随这个名叫祖的男子朝前走，另一头则折回去讲他与女尸的恩怨交缠。记忆与现实，压抑与放纵，此消彼长，如同双手互搏，生出一股强烈张力。

【偷心不如偷情】

　　开始不知这电影为何译作《亡情水》，直译为《少年亚当》或许更为确切，因为它讲的是这名男子的爱欲史。回过头来看整部影片：河流之上，情欲纠葛，死亡阴影——地点，事件，气氛，居然全叫《亡情水》这名字概括进去了，倒也熨贴。在小趸船上当劳工的祖曾是一名潦倒文人，郁郁不可终日。他是一个不停漂泊的人，马不停蹄地从一个女人漂泊到另一个女人，从一个港口漂泊到另一个港口。生存的唯一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偷情寻欢。他跟趸船老板娘勾搭成奸，人家在船头掌舵，他俩却在舱内云雨。一次次得手后，祖鸠占鹊巢，但偷心不如偷情，他并不愿就此金盆洗手。老板娘新寡的亲妹子还没把丧夫的泪水抹干，便跟他在街角干得火热。上一个淫妇这次成了受伤者，烈女一样化成冰山。一旁的祖既无得意，也无愧疚，竟是根本没往心里去。至于那具艳尸，是自己失足落水。但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唯一对她，祖才有那么一点点歉意。

　　其实可以说祖是百无一用的，当初闭门写作，只能吃软饭。继续当一个蹩足的作家，必定永世不得超生，因此才将打字机抛进水底，掉头改行作船上的苦力，落难秀才一样。他只剩自己这具肉身，凭借它在尘世里掀不起什么风浪，倒可以在脂粉堆里寻到桃花源。因为他是内敛阴沉的，又有那么一些文艺青年气质，所以眼里缺少一种市井浪子的油滑轻佻，也就与西门庆唐璜一干人划清界限。他眼里甚至还有一种楚楚可怜嗷嗷待哺的童真，对少女对师奶颇具杀伤力，不问情由便可叫她们献身，百战不殆。他真才是浪子里的浪子。

【爱比死更冷】

　　惯常用来形容情场高手的“情虽不专，却也不伪”一语，后半句似乎适合祖，因为他倒也不是一个虚伪的人，每每奸情败露，反变得坦荡，风雨不动安如山。只是“情”到底专不专，这是个问题。他不像专情之人，在他的情史里，有时脚踩数只船，有时走马灯一样赶场。可是又不能说他不专——他似乎是对天下所有女人怀有同一种情欲，一视同仁非常平均地遍洒甘露，具体落实到每个女人身上并无多少差异。她们都是他的夏娃，只是年龄、身材、品性各有不同，仿佛是同一个夏娃化成的不同人形。而他的态度如出一辙，至少在床上，其专注精神从一而终。或许只能说，他的专情，在传统意义之外。将他命名为“少年亚当”，很是恰当，因为谁也无法指责亚当薄情。

　　导演大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