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清晨》:颓坏的仪式与文化的两难
导演﹕李少红
编剧﹕肖矛
李少红
摄影﹕曾念平
主演﹕胡亚捷(饰李明光)
孔琳(饰红杏)
赵军(饰李狗娃)
解衍(李狗娃)
王光权(调查员)
苗苗(饰永芳)
彩色故事片
北京电影制片厂 1990年出品
影片获1992年南特电影节大奖
颓坏的仪式
如果说,1990年是一个被历史雾障所笼罩、所阻断的年头,那么,青年女导演李少红的《
同年,第五代著名摄影师侯咏执导的影片《
事实上,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故事为李少红提供了一个借口,一个别致而独特的事件依托来重现并改写八十年代“文明与愚昧”的经典命题;影片核心的被述事件﹕“一件事先张扬的谋杀案”,不再是一种魔幻,一种荒诞不经的偶合与残忍,而正是一场至为残忍的愚昧对文明的虐杀。不再是风流倜傥的富家子圣地亚哥,影片男主人公的姓名﹕李明光,无疑是一个象征/文化符码。作为这一锁闭、贫穷、荒芜小村中唯一的民办小学教师,李明光是这里愚昧生存状态中唯一的一线光,唯一一扇洞向外部世界的狭小而残缺的窗口(以《
然而,在《
影片中破损的典仪之链以红杏的新婚之夜为开端。其中古老的婚俗,因新娘处女的证据、也是男人/丈夫初夜权的印证——白被单上的血迹既告阕如而崩溃。且不论此间男权文化的暴虐、荒诞与脆弱;显而易见的是,这与其说是不贞的铁证,不如说是一种愚昧、过时的偏执与幻觉。现代生存、现代农村妇女的生活(姑且不论妇女解放的意义、更与性解放风马牛不相及)已然取消了这一古俗存在的依据。但这一古俗瓦解后的空白却不曾为现代文明的内容物所填充,它与其说被废弃,不如说被悬置了。于是,在这一古俗的逻辑中,“上面啥也没有”的白被单,只能意味着失贞,意味着存在一个未曾出场的罪人,一个“奸夫”。继发的下一链环便是雪耻复仇。退亲行为决定必须去雪耻的是新娘的家人。另一典仪、或曰乡俗必须出演。它规定此时新娘的父兄应扬言复仇,并执刀叫骂、威胁“奸夫”;而后,村中的长者——在此应是村长率领民兵夺下凶器、捆绑并关押扬言复仇者,直到风波平息。因这一典仪的出演,伤风败俗者背上了恶名,蒙耻的家庭修补了名誉、重获了体面。在传统的、有效的社会体制中,这与其说是愚昧、野蛮与残忍,不如说只是维系古老生存的一个典仪,一项不无表演色彩的程序,一个因事先张扬而不必发生的谋杀案。充其量它只是一个陋俗,一个其势汹汹、却不必血刃的的闹剧。然而,现实社会的变化,传统文化的解体,权力结构的更迭,再次造成了典仪的颓坏。尽管李平娃、李狗娃兄弟依例行事﹕从红杏处逼供出“同谋”,立刻磨刀霍霍,大肆张扬,并坐定清晨村庄的集散地﹕早点铺中插刀狂饮。但最重要的环节再告缺失﹕“都啥年月了,哪还有民兵?”而被唤来的村长,则只是把平娃兄弟的刀“下了”,“咋也没咋”,“打发他们家去了”。这不仅在无言中宣告了典仪的无效,同时将表演指认表演﹕“都以为咱不敢”,“都看不起咱”,“不说清楚?不说清楚就真干!”凶杀因之而不再能避免。否则,平娃一家将背负双重耻辱。能洗净这一切的,只有明光的鲜血。“一件事先张扬的谋杀案”便具有了双重意义﹕明光是传统文化/愚昧索取的献祭,同时则是传统社会解体所必需的代价。
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