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 登录注册

市场牵制与艺术独立的辨证关系--2000中国电影回顾与批评之一

2004-6-9 0:59  来源:银海网 作者:周星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不同于上一个世纪转换的惶恐和世纪末忧虑,我们所面对的千年转换与世纪交替多少趋向平和稳重;然而,不知是艺术的疲惫还是精神的无奈,原本是关于20世纪宠儿的电影的话题,却被淹没在喧噪的传媒变化后面,尽管还有明星的花边新闻和花絮趣闻引人注意,但电影本身的谈论却淡漠复淡漠,难得提起多少振奋的热情。的确无奈的事实是,关于艺术的关注早已没有往年热情的火焰,人们不由自主的沉溺在实际的盘算中,务实主宰一切,这既是改革时代带来的必要转变;又无疑是艺术创造的某种逃遁。世界变化实在太快,在上个世纪古老大门门户洞开的时候,保古守旧的顽强和不知所措的惶恐还带来文化和人心的巨大震荡,也刺激着艺术创造;现今的变化却更多把人心的感悟转移到物质世界的利益争夺中,艺术疲乏和衰颓对人类精神世界的负面影响是令人担忧而不可忽视的。


    于是,主宰2000电影的不是艺术──艺术的热情已经不复高扬,兢兢业业的艺术琢磨尚难复实现,艺术的感召力已然缺失;也不是观众需求──还有多少人津津乐道于看什么电影?进影院的愿望都几近消失,遑论评点和要求?拨去混乱的阴影,可以判断出主宰之剑显然掌握在商业的魔力中,严格说是掌握在无序的商业市场支配中,电影更多归入于世俗的谈论中,发行、票房、盗版、广告、宣传发布、招标等等商业行语频频出现,而淹没其后的电影创作勉力维持,电影工业苦苦挣扎,电影市场浑浑噩噩的状况则习见不怪了。


    商业主宰的现象对于电影艺术而言似乎是时代的进步,从长远来看却实际上很可能得不偿失。代价未必现在显露,却肯定是迟早要呈现。这决不是危言耸听,恰好在2000中国电影的景观中,我们看到了喜忧参半的面影和预示性的前景。早在99年度的中国电影中,论出品量和票房数已是有史以来最低的,随着市场化步伐的加快,这一趋势未见减缓,国产影片的危机更加明显,延续到2000年,中国电影的走势依然没有攀高,除了《生死抉择》和《一声叹息》的较高票房之外,其它影片难得有收益,而《一声叹息》的发行方面对尽管票房可能达到1800万的现实,却为没能达到预期的买断权收益愁眉苦脸,更增添了中国电影的悲戚感。环顾这一年,进帐等而下之的影片不计其数自不必说,还能得到老百姓口耳相传的影片微乎其微也不在情理之外,倒是得奖或是较好之作既不被市场看重又不被创作界认可的现实值得思索。中国电影的确到了落潮的临界点,生存的忧思愈发严重。如果说这一年度完全没有艺术努力的好作品肯定不是事实,但中国电影的高潮之谈似乎还需要扎实之作的证明。在整体上,国产影片的生机活力与时代发展和人民的需要存在相当大的差距则显而易见。


    应当看到,2000中国电影市场的不理想却不能抵挡电影受市场左右的事实,无情的商业市场盘算统辖着从创作到放映的整个过程。市场牵着文化走的状况显而易见,认清这一点对于正确看待新世纪中国电影是有积极意义的。


    不妨从最为明显的事实来透视,2000传媒上人们看到一个很为惊异的消息,冯小刚导演认定从票房角度实际上是他救了中国电影,惊讶之余,并没有多少人对此诧异。由于现今中国电影导演只剩下冯小刚这样为数寥寥的几个导演有票房保证,即便是夸示也无可厚非。但在冯导忿忿不平的言谈后面,我们的确感受到市场法则已经成为最为重要的标尺,占有市场远比占有艺术腰杆要直挺,艺术风光不如市场风光的现象导致电影走向的畸态化。


    明显突出的是“贺岁片”的问题。贺岁片不止是新年贺礼片,实际所指包含了中国电影绞尽脑汁为举凡可以利用的节日献媚的影片现象。中国电影的大半风潮被贺岁片夺去是确定的事实,这不仅是指票房收益,而且主要是指围绕与此的某种兴奋点集中状况。反思一年稍微具有热点效益的影片,除了后半年的《生死抉择》外,宽泛意义的这一类影片形成头尾连绵呼应的两个高潮。年初的节庆仿佛是一个筐,以贺岁片为中心点的各种议题和年节延续不休,装筐入箱,新年、春节、情人节、双修日、长假等等吆喝声一阵紧似一阵的贴近,牵连起一些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影片;而上半年的节庆喊声还如雷贯耳,为下一个新年抄刀的新一轮贺岁片又紧锣密鼓的耍弄起来。内地贺岁片的历史并不久远,但抢占传媒风头却兴盛不已,而它的市场效益和投合观众心理却是有目共睹的。剖析贺岁片的来龙去脉,不难看到商业因素在如何侵袭推进并逐渐占据电影市场的主导地位的演进过程。实事求是地说,贺岁片的兴盛是值得肯定的现象。从《甲方乙方》开端的贺岁片的意义就在于不把电影仅仅当作教育的工具,敢于充分挖掘电影造梦的功能,让观众享受轻松愉悦的魅力。从一定意义上说,这也是《甲方乙方》把此前中国电影电视已经掘开的娱乐通道拓展开挖得更加宽阔的功绩。从中国电影演变的过程看,《甲方乙方》的出现实际上是大众文化时代中平民化娱乐潮的成功标志。它把虽荒诞不经却在情理之中的故事讲得热闹非凡,让观众明知是编排的情节却看得津津有味哈哈一乐,这里的关键是创作思路和视角的平民化,以大众的眼光选取题材:于是常人的喜怒哀乐就尽收眼底,“恋爱”、“住房”、“名星”这些百姓关注的东西成为电影的主要内容;从百姓的视角评价社会:于是揶揄无聊大款、嘲笑做作明星、讽刺强横无理者也构成影片的情绪趋向。而从普通人的自我心理做文章,就有了洋洋意得的充一回“英雄”的经历,这对从生至死都在生活底层的芸芸众生而言是难言的快慰。也有苦心积虑的要保守一次秘密的努力,这对于长于街谈巷议妇姑勃谿的小民而言着实不易,人们会扪心自问:我能不能守口如瓶呢?关照百姓所思所想,满足人民卑微念头,让最普通人的要求与潜意识得以过过梦幻的瘾,这样的电影自然投合时宜,赢取票房也就在清理之中了。所以,初始阶段的贺岁片是电影走出传统老套值得赞扬的现象,而适应市场需求则是转变的根本。


    贺岁片的先天不足自然是艺术屈从市场的俗套和无聊,为了讨好时令、节庆人心、和大众需求,创作的规则就和商业法则息息相关,喜剧构架的单一化也成为基本规则。绵延几年的贺岁片已经扩展但失去了创造性,俗套导致贺岁片的滥情无聊。贺岁片多为喜剧片,热热闹闹逗人欢欣是喜剧的本务,但事实已经证明,仅有宣泄是不够的,好看而能耐看才是高招。耐看即有嚼头,能让观众不仅图一时之乐,过后还能留下回味余地,成功的分值才能高扬。《甲方乙方》的喜剧原创性是可以评点的,7个故事分明是梦,却都有梦因:现实的尴尬或精神的缺失,不是缺少勇气。就是没有恒心;有吃饱了无聊,也有闲极无聊;单相思者苦苦企求闷而生病,长分离者终于团聚却生离死别。它们折射着平头百姓的生存处境,也是现实生活一些现象的折射。由此故事的含义也比较明显:让观众借造梦浇心中块垒,疏散缺失之感。在笑笑闹闹中咀嚼人生况味,是《甲方乙方》不止于嬉闹的证明,也是喜剧还有价值的所在。当然,影片情感内涵是贴近大众心理,关注大众情怀,表现好梦成真后面的意味。站在今天的角度评价曾大受抨击的一些内容是应当更为公允的,比如影片最后一个梦,即姚远和周北雁将新房让与身患绝症两地分居的无房夫妻,圆了他们一生的团圆梦。恰恰有了收尾更深的情味,才赋予影片更为动人的魅力,观众已经在故事进展中隐隐感知了嘈杂中的人间情味,为普通人虽有种种弱点却不失良善而宽慰,在最后这个温馨助人之义举中再次受到精神的陶冶,完成了从虚幻神游到精神升华的历程。尽管这还是平民化的扶危济困的善良愿望,但在能否使喜剧既好看又富含情感内涵上,是标示着喜剧品位高下与否的。至今的许多贺岁片还没有在这一点上进一步发挥,倒是一味投靠想象中的大众要求,只求欢跃喧闹,导致艺术的庸俗化。


    于是,市场支配艺术的弊端已经开始显现,没有艺术内在支持的电影,无论是贺岁还是其它,都难以实现市场长远价值,更不用说艺术的独立价值。艺术创造力的缺乏和艺术热情的不足,是市场主宰带来的弊端。为跨世纪拍摄的贺岁片已经显露了问题的根芽。一些导演只在欢跃效应上急功近利,喜剧的无聊和情感的虚假凸现无疑。即便努力创作的影片也被陈俗功利弄得不伦不类。即便已属较好的影片《美丽的家》,放在贺岁片发展的链条来看,也表现着形态的一些通病。影片存在过于投合贺岁的造梦的幸福感,现实主义的外壳和热闹的情节彼此有些冲突,张大民们的艰辛辛酸多少走向调侃,从得意于母亲吃冰延续到丈母娘吃冰等一类细节的设计,让我们看到屈就世俗的危险,生活的平面化,过满的生活流程,情感单一的展现等使艺术需要的张弛松紧没有了调节的余地。特别是追求热闹的定规导致影片缺少沉淀,无形中接近于电视剧。在贺岁片的大筐中,鱼龙混杂,但艺术的沉迷的确是典型的现象,不指出这一点,中国电影的市场将继续低落。


    不能不说,在被市场驾御和驾御市场之间,艺术应当有自己的明确思路。既然没有逃脱市场的捷径,就应当把握艺术与市场之间和谐但主动的关系。回避市场,闭门造车固然愚蠢,但一味投合世俗丧失艺术更无疑是自杀。2000年聪明的冯小刚改弦更张,抢在“贺岁”节令之前,以《一声叹息》实际上夺得贺岁片效益,证明了艺术而不仅是时髦的贺岁对于电影的意义所在。


     站在21世纪角度看待问题,承认市场与电影艺术是孪生关系已无可回避,只是需要正确把握好艺术对于电影本质上的价值,否则,恐怕市场将毁了电影这门20世纪的艺术。


相关链接: 张弛 文章

网友评论...

(尚无网友评论)

我来说两句...

注册登录后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