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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乡愁的时间与地点

2004-6-18 15:09  来源:网易娱乐  作者:稻子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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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一张旧船票,你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片名:《台湾往事》(2004年)
导演:郑洞天

  2004年我看到了北影老师郑洞天的新作《台湾往事》,编剧张克辉老人以自己和众多台胞的切身经历所酝酿的这个故事,直指上世纪两岸同胞所遭受的一种人伦意义上的血肉分离的灾难:母子别离,虽数十年而不能相认。离开台湾到厦门求学的他,永远回不去了。他忘不了80年代与母亲在日本的最后一面:儿子小时候最爱吃粽子,相见时,母亲带来粽子的原料,手把手地教儿子包粽子……张克辉老人以这刻骨铭心的最后一幕,将剧本命名为"台湾母亲的背影"。

  在郑洞天老师的镜语里,这种血脉相连的情绪的叙述,又并不过于张扬,而是细腻,抒情,写意。包括主演蒋雯丽在内的所有演员,在福建的闽南语环境下体验,最终出现在影片中的,是能让更多观众接受的闽南语普通话。为了贴近事实,在拍摄现场,许多镜头都是在老台胞的指导之下决定的。在电影里我们看到,父母亲和孩子们一起看乡村皮影,阿公指着自家的门楣告诉孙儿他们的老家在中原河南……场景的选择总是刻意极其生活,自然,质朴。镜头的剪切与呈现都极其冷静,父亲死后,阿公的双眼忽然间就失明了。人物内心精神所承受过的苦痛已经在镜头的陈述之外,那种静静观望的叙述方式让我想起了侯孝贤。
  这时候,在电影背后,一个真实而饱满的文学剧本所蕴涵的极深厚的情感底蕴,得到了自然的流露,那些流露的每个瞬间就是足够感动我们的那些影像--关于中国人情感意义中的乡愁。就像是一杯水已经盈满了,那么,即使你不去刻意泼弄,杯里的水也会于不经意之间洒泻出来,在中国人心灵中关于乡愁记忆的柔软一角里汩汩流淌。张克辉老人对于自己早年在台湾的生命经验的记忆,是对于家园的记忆,对于母亲的记忆,对于恋人的记忆,对于阿公的记忆,对于弟妹的记忆……当这些记忆呈现在剧本里以后,在总和上,就是对于乡愁的记忆。这样的记忆是历史的,是文学的,是诗一样的。

片名:《恋恋风尘》(1987年)
导演:侯孝贤

  当年,侯孝贤及其剧本班底朱天文、吴念真,在他们的电影里大量的地表现了这种乡愁意识。在某种意义上说,《恋恋风尘》、《童年往事》、《冬冬的假期》这些几乎在同一时期的作品,相当于他们的自传。就像最为精彩的文字总是表达了作者自身最为真切的体验和记忆一样,最为感人的影像同样也是创作者个人的某种自述。你在你的记忆里看见了什么,感觉到什么,那么你就把它表达出来。区别只是在于,文字和影像这样的媒介的差异。

  在朱天文的剧本里,我们常常看到的不是故事,而全然是记忆里的那些场景,那些影像,那些人物,那些琐细嘈切的话语的片段……老榕树下眺望远方的阿婆,坐在家门前的竹躺椅上看云起云落的阿公,每天早出晚归的父亲,阿云和阿远在夕阳下牵手……这样的叙述方式,表现在侯孝贤的电影里,就全然成为诗一样的回忆。当阿公送阿远去当兵的那天,一路上点燃鞭炮,侯孝贤的镜头远远地观望着这祖孙俩在崎岖的乡间山路上跋涉,有时候,山形迂回,人迹隐没于风景里,侯孝贤的镜头干脆就远远地呈现那一川山水的远景,这成为电影里最为写意的段落。

  陈坤厚1983年的电影《小毕的故事》同样是这样的一部叙述成长记忆的电影。小毕,小毕的母亲,小毕的养父,这些人物的形象在电影里总是可以那么饱满。小毕的童年记忆里,有着母亲的不幸,养父的艰辛,同时,又不乏小毕充满童趣的那些生活。当这些片段累积成一部电影的总和呈现给我们以后,最为感动我们的,则莫过于那人生。这时候,无论是以文学的形式还是以电影的形式,二者所蕴藏的人文的内核都是一样的--对于我们每个人那揉入于历史之中的生命的追忆。

  历史是乡愁情感的时间容器。在《台湾往事》里,我们看到的是台湾在日本占领时期的记忆。父亲是一个平凡的知识分子,但是他身上一样有着爱国的良知;母亲则时刻不忘教育孩子自己是中国人,要说中国话,写中国字;阿公教育孙儿,自己的故乡在哪里,尽管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去……这时候,乡愁的感觉与寻根的意识相互交错,水乳交融。在侯孝贤的电影里,我们看到的,更多是台湾本土在年代稍晚之后的记忆。家里的家具都是藤制的,父母似乎做好了随时迁徙的打算;大人们整天议论政局,小孩子们在一起玩耍嬉戏的童年……生活是不安定的,不安稳的,但是,成长一样刻骨铭心。

片名:《》(2003年)
导演:霍建起

  当我们把乡愁的视野移转开,换一种时间,地点,在关于中国南方的影像里,我们看到了霍建起的电影。作为学电影美术出身的导演,他的两部作品的影像是纯美的。《那人那山那狗》讲述的是山村邮差父子的故事。当父子俩在大山里凝视着纸飞机在视线里渐行渐远,一抹橘红的阳光笼罩住了他们,音乐响起,这一刹那,画面的纯美不可言说。新作《》的故事结构同样很简单,故事在现实与回忆间交错,就像那个悠悠荡荡的秋千一样,一会儿是现实,一回儿是回忆,而乡愁的情绪,也就在这一来一去中荡漾开来。

  霍建起的前后两部作品的故事场景都是在中国南方,那新作似乎是在徽州。看得出,那些细腻的关于乡愁的情绪同样需要一种潮湿、温润的自然环境与别致、精巧的人文环境加以映衬。但是,这种场景的选择也过于刻意。当乡愁脱离了具体的时间、地点,脱离了历史,脱离了真切的生命经验之后,乡愁的记忆,变得暧昧不清。乡愁,成为照相式的定格,回忆在时空交错里飘忽,游离到真实的生命感觉以外。两部作品在日本同样受到大赏,但是我不知道日本人到底看懂了什么。电影《》作为处在21世纪的一个中国人,对于某一段历史的一种乡愁式的回忆与追述,它脱离了故事所处的具体的语境,那些纯美的影像,也因此而变得媚俗。

  夏末秋初,林井河从北京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在桥头偶遇他的昔日初恋情人暖。这个林井河生命里曾经的女人,构成了他对于与他现今生活方式有着天壤之别的乡土记忆的,一种情绪上的写照--故乡,它就在那头,虽不敢再见,却不曾忘怀。而最终接纳暖的那个男人,他是个哑巴,他无法表达,但是他对于暖的爱,最为忠厚,他所给予暖的拥抱,最为牢靠。与此同时,乡土本身,像那个哑巴一样,隐藏在故事的某个角落里失语。而林井河,在电影里,就是作为叙述人的那个"我",他成为乡愁情绪的书写者。在他的叙述里,时间、地点在哪里,乡愁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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