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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老了──杨天乙的《老头》

2004-6-29 14:37  来源:中国妇女报/网易 作者:amnizia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那些老去的身影,蹒跚佝偻,渐渐远离我们。也许平时,那些坐在街角,在暖暖阳光下闲话家常的老人只在匆匆经过的你的眼里留下模糊的印象,那么让我们在《老头》里好好看看杨天乙“照”出来的老头们吧,他们老了,而有一天,我们都会老。
    
      这是一群普通老人的日常生活,从那个冷静而不乏温情,有时也有几分青涩紧张的镜头里,我们看见几个象“长在墙根下”的老头的吃喝拉撒。他们就坐在那里,有欢笑也有哭泣,甚至会象小孩子一样顽皮。老宋晴天下雨都推着一个小孩子用的竹推车,装着做尿壶用的茶缸。老吴和妻子几乎无休止的争吵,他们并不相爱,却也相处了那许多年,老吴后来开始用轮椅把絮叨的妻子推出来晒太阳。从夏到冬,有的老人离开北京,有的老人离开人世,有的老人失去亲人。他们的哭泣象孩子一样不加掩饰,却已经没有了孩子的力量。最让人惊惧的是老宋离开人世时的最后一点挣扎,看了让人心酸。时间是这样在人们身上刻下印痕,一道一道,斧削刀凿,直到消没殆尽。
    
      第一次看《老头》,是在学校的教室里。密密的人头,开始还有因为那些老头的小小任性和嘴皮官司而发出的笑声,到了后来就是难言的沉默,心里莫名沉重。那些在墙根下面烧枯草,和孩子一样兴奋的老头;那个在冬天的风里,咧开嘴流眼泪流鼻涕,在棉袄上抹眼泪的老头;那个在我们眼里推着车在大雨大风里奔跑,打点滴,咳嗽的老头;还有一天结束,拎着自己的垫子离开,缓缓的把脚放下台阶,蹒跚离去的老头……想起了奶奶和外婆脸上的皱纹,她们也老了,离我而去。
    
      结束的时候,静静的坐在黑暗角落里的杨天乙站到台上,很诚恳的和我们交谈。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些老头为什么会接受一个外来的观察镜头。她有一种安静的气质,从影片里也可以看见那些老头叫她“小杨子”。可能女性的身份可以让她安静的观察,亲密而又有距离的融入她的大爷们中间。而她又超常冷静,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力量超然的记录。看她后来的作品,《家庭录像带》,会更多的了解这种沉静与客观。她有出奇的力量,可以把自己的设想贯穿到底,不管是历时两年半的《老头》,还是记录自己破裂家庭的《家庭录像带》。她又是温情脉脉而敏感的,剪出来的片子更多象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怯生生的观察与记录,却经由那些老人的关爱流露出沁人温暖。
    
      在影片里出现的最多的是背影,踯躅缓慢,在灰色的天空下面虚弱的远去,有种无助而苍远的为衰老而生的忧伤。或者是极家常的近景,逼仄的小屋里洗漱就寝的宋大爷。冬天到了,老人的咳嗽让人心疼。他们的动作无力而笨拙,却依然有尊严。也许那些冷静的让人觉得近乎残酷的中景与长镜头,为的是这些尊严的闪光。可是这种冷静,在死亡面前依然慌乱了,穿过丛丛的人群,宋大爷临终的挣扎只有一瞥,反而是那些老头们,他们对死亡的超然让人释然,“老宋走了,回老家了”。
    
      客观,这是纪录片恒久的主题与问题。纯粹的客观是不可能达到的,因为一旦开始拍摄,就把摄影机镜头这只没有人性的眼睛对准了拍摄的对象,就可能改变他们。那些大爷们象争宠的孩子一样,在镜头前几乎象在表演,不过这仍然是他们生活的原生态,那台DV投入了老头们生活的湖水,溅起了小小浪花。杨天乙说:“我和摄像机是面镜子,把眼见的景象‘照’进来最重要”。对于她,“照”代表了更为客观的态度与角色,而“拍”则更为主观。
    
      “杨子”,这是老爷爷们对杨天乙的称呼。应该提及她的另外一个名字的,杨荔纳,从小离家学习舞蹈,话剧演员,1996年开始拍摄纪录片。喜欢贾樟柯的人会在《站台》里看见她,那个激情如火的钟萍。不论是她的表演,还是她拍摄的纪录片,都绝非完美,却有种力量在其中。她选择了一个中性,甚至有些男性化的名字来做纪录片,选择了沉重的主题,有时甚至冷静的有些残忍。但是看那些絮絮叨叨的注视,那些温暖的阳光,那些照相穿衣的琐细,那是属于女性的,柔软而坚韧。当老头们不再金戈铁马,一个女子绵绵密密的记录了他们一日一日似乎静止,悄然消逝的生命。也许这就是日子,没有那么多的惊天动地,只是让人听见了老头的呼吸,看见了老头的泪水,嗅见老头的汗味和口里的气息。
    
      现在是2003年了,离影片完成的1999年已经过了许久。不知那些老头们是否还健在,不知老吴是否还推着自己的妻子出来晒太阳。如果他们不在了,那也如杨天乙所说,“我眼看他们离去,深信他们前往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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