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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象:与路学长对话

2004-7-6 11:28  来源:Fanhall.com 作者:万小刚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现象:《卡拉是条狗》后你在忙些什么?


路学长(以下简称路):我目前在做我下部戏的剧本,因为这部戏计划是8月份就开拍,片名叫《瀑布》。现在剧本在收关阶段。


现象:我觉得你的第一部片子,就是《长大成人》,起点是比较高的,我们也做活动放过你的这部片子,观众的反映非常好,现在很多人还是很少有机会看到这部片子。它没有出过碟吧?


路:碟片一直说要出,但由于现在封面的问题,一直还在切磋。


现象:奇怪的是,正版碟没出,盗版也没有。


路:对,也没有。其实这部片子在97年的时候公映过,很多年轻人或者电影学院的新生他们都没有看到。这个片子从我的角度讲,它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但实际上它已经快过去近10年了。95年拍的,将近10年了嘛。


现象:我们现在能看到的这个版本,结尾可以看出删改的痕迹,很明显的。


路:那个片子是我最痛苦的一个经历,就是因为这个修改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在这部电影完成以后到上映这近10年间每次采访几乎都会谈到。虽然我说了那么多年,现在想起来,以前人们常说一个伤口,时间长了就会愈合,就不会再疼了,其实这件事情想起来,还是会隐隐作痛。


现象:故事原来的结尾应该是周青杀了人是吧?


路:对,他坐了几年牢,然后放出来了。


现象:我感觉你们那个时候都还是有很多共同的喜好的,例如你们最开始的片子里面都会讲到边缘,讲到摇滚乐。像娄烨的《周末情人》里面有,管虎的《头发乱了》里也有,还有那些中戏毕业的导演,像施润玖,最早也拍摇滚的MTV。我听说你以前还做过乐队,是吧?


路:对,做过一个三四流的乐队(笑)。其实你看我们都拍乐队,说明我们这些导演都是从自己生活入手。所谓的乐队这种,都是我们亲身经历过的东西,而且当时那么多电影都写乐队,也足以说明,这种东西对我们生活的影响是很大的。
其实我拍《长大成人》的时候,前面已经有好几部与摇滚乐有关的片子了。做本子的时候,我也犹豫过,还写不写进去,但是我确实还有些特殊的经历想搁在里面,而且当时出来的几部,好像反映并不怎么好,而且也可能是因为写这种小众,就是这种边缘人写的多了,也遭来了一些非议。后来我仔细考虑了下,如果不写的话,实在是有点搁不下,毕竟是自己的经历,因为我这部影片里整个是讲一个少年成长的经历,这个经历有我自己的影子在里面,这一段是冲不掉的。第二点,某些影片在描写这方面的题材之所以会遭到非议,并不一定是摇滚乐这个题材的问题,我觉得可能更多的是在描写的过程中方法使用的不对。第三个就是说可能《长大成人》里对摇滚的态度和以前的片子不一样。像我就听到一些做摇滚乐的人对我说,他很喜欢《长大成人》,但就是对片子里面对待摇滚乐的态度,他们表示不同意,其实这种态度恰恰是我个人的,就是说,我对待中国那个时期的摇滚音乐和那些做摇滚音乐的人,他们的状态和生活,我觉得这是我个人的观点表白,所以说这几点就说明《长大成人》跟以前的几部,是不一样。所以我还是放进去了。
我觉得对于一部影片拍摄的题材来讲,是不应该有禁区和限制的,观众讨厌什么不讨厌什么,实际上就是看你怎么去说它,是你的表现方式的问题,是你的方法的问题。


现象:对。


路:比方说,《长大成人》里关于吸毒啊摇滚啊这一方面的东西,观众还是有偷窥心理的,那从这个角度来说,虽然它不是我们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不是《卡拉是条狗》里老二那样的生活,但这并不是说它不是生活,它还是生活啊,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观众可以带着一种了解的眼光去看这样一部电影,另外,里面也有你个人的一个观点,你个人的观点是否站的住脚才是关键。


现象:你的三部片子都是体制内的电影,不像其他人,例如你的同学王小帅,他的经历就比较痛苦,做了那么多都是体制外的。


路:因为我在国内一开始就能找到钱。其实最主要还是钱的问题,谁投资的这笔钱,你就做什么样的电影。我一开始就分到了北京电影制片厂,我89年毕业,因为动乱,失业一年,然后91年就被分到了北影厂了,到北影厂后,干了半部副导演,壮壮就找到我要我拍戏了,就感觉从一开始就没有为钱发过愁。当然,之前也曾经拿过剧本去找过老板啊什么的,但这都是很短的时间。所以我印象中就没有为钱太发过愁,在当时我们班里,我是唯一一个进北影厂的,其他那些同学可能被分到一些小厂,可能机会也非常少,大家又都很有抱负,那真是有奶就是娘,谁拿钱就给谁拍电影,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当然,我分析的不一定很全面。
而且我也觉得电影非得分成两个阵营没有必要,你做的到底是体制内的电影还是体制外的电影,体制外的就说明你具有独立精神吗?我觉得未必。那你在体制内做就说明你是一种妥协?更是未必。为什么不把它理解成一种坚持呢?其实我们面对体制更需要的是一种坚持,而且这个过程非常痛苦。


现象:所以就像你的片子每部都有删改,《卡拉是条狗》也一样。


路:对,你面对体制的时候可能会做一些适当的修改,但是你创作的时候也会有一个底线,那如果从创作过程来讲,其实也是一个考验导演神经的。实际上,当我们面对体制的时候,通过切磋,通过探讨,通过坚持,还是会有一种途径来保留你原来的东西的。观众踏进电影院就是为看电影,他并不需要了解你的内幕,哪一点剪了哪一点没剪,这些都不是他所要考虑的,那是创作者的问题。比方说,《卡拉是条狗》最后结尾的一句话,你先别管它是怎么来的,这句话就我个人来讲,我觉得对我这部影片主题的深化起到了一个很好的作用。原来我是停在“丁嘉丽蓦然回首,一车狗被拉走了”,留给观众一个思考空间。但实际上,给你举个例子,在我母亲生活的一个院子里,有非常多老二这样的人,每天晚上在院子里溜狗,也有非常多的狗被抓走,抓走后就有很多的人想办法把狗捞回来,捞回来后他们面临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只有拿五千块钱去给狗上户口,他别无选择,否则面临的还是一个轮回,狗再次被抓走。所以最后加上这段字幕“老二拿钱去给狗上了户口”,这是完全无损我影片表达的,而且老二根本完全没有别的选择。


现象:你个人是喜欢什么样的电影?感觉从《长大成人》到《卡拉是条狗》这个跨度是非常大的。


路:我个人是非常崇尚有力量的电影的,也想拍出有力量的电影。像《长大成人》这样,可能很多人看了都会感觉里面非常有愤怒因素,觉得我是个愤青,但是其实这种力量最高级的状态并不是表面的状态,所以我也不认可《卡拉是条狗》的力量弱于我以前的电影。当然,《卡拉是条狗》在放映的时候也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现象:我觉得现在国内非常需要《卡拉是条狗》这样的电影,观赏性好,而且看完后又能引起人们的一些思考,这种电影在国内太少了。


路:对,的确需要。但实际上在体制内,能够进入主流院线,又有深度的电影,的确太少。而且在未来几年我也不乐观,也不会多。我现在看到大批的青年导演,他们毕业后,面对体制他们可能不希望花这份力气,就饶过这面大墙,直接做独立电影,或者说给国外拍电影,当然,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我也尊重他们的选择。这样,在国内坚持做有特色电影、先锋电影的人就大量流失。这也是我对未来几年,中国电影如何占领中国荧幕的一种担忧。


现象:可能电影制度放宽点后会稍微好点。


路:我觉得电影制度是一种大制度下的小制度。大制度不改变,小制度也不会有本质的的改变。


现象:还有一种说法是:即便中国这个体制改变了,中国那些导演准备好了没有呢?


路:我觉得这个没有问题。即便是上代导演对新的东西有不适应,但也还有很多年轻的导演,他们是干干净净来的,中国就没缺少过电影人才。但是我要说的是这种完全放开,在多年之内不太可能,我不太乐观。我觉得不要去幻想完全放开,要做好完全面对的准备。


现象:我觉得你的三部作品,很具代表性,能代表你思考的一个过程。例如,《长大成人》是有关你的成长,从自我出发。然后《非常夏日》就是一种新鲜刺激,到了《卡拉是条狗》就是一种对生活中普通民众的一个关注。


路:你说的这个肯定会有,随着自己经验的增加,年龄的增加,这些对我观察的程度肯定会有影响,导致它变化。比方说,《长大成人》带有我的自传色彩,《非常夏日》讲的是一个案件,这个片子我主要探讨的是一种叙事技巧,到《卡拉是条狗》也是我个人的一种突破,就是视角更宽了,把镜头摇向身边的一些人和事。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作为我来讲,我拍部戏也没有考虑那么多,并不是每部戏都要给我未来形成一个系列,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喜欢这个题材,想拍就拍了。就像我曾经打过两年的麻将,都是跟普通的人玩麻将,跟那些老二们玩,所以从打麻将过程中我对他们生活就非常感兴趣。而且,我个人也是从北京一个普通老百姓家里出来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个人对他们生活有种发自内心的感受,从小就有的。所以我拍《卡拉是条狗》也不是说突然想转向平民,拍个大家看下,或者想达到某个目的,不是这样的,我这个故事肯定是要拍的,只是没准取小狗,没准取小猫,是这样的一个关系。像有些记者问些问题就问得很好笑,他问你拍这部中年人电影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也到了中年?如果按他的逻辑,我到老年了就只能拍老年人的题材了,那我还说我下部戏就可能拍儿童片呢。


现象:你现在回头看这三部片子你自己觉得满意吗?


路:我没有一部是满意的。我经常看到有些导演说对自己的片子特别喜欢,我感到很吃惊,我特别羡慕他们,就像我以前画画一样,我对我画完的画没有一幅是满意的。而且我画完的画,我拍完的电影,我都很少回头去看。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你满不满意,而是你把那段时间你所思所想的拍出来了,你留下了,这点才是最关键的。
                                               (采访:万小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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