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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爱你自己的寂寞 ——《东邪西毒》

2004-9-30 21:56  来源:卓越网 作者:黄小邪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东邪西毒》,英文名字是"ashs of time"。一个关于时间的灰烬的故事;一个关于追寻和拒绝、记忆与逃避的故事。
    北京初冬,在电影学院见到王家卫。依然一袭黑衣,加了条红色围巾,墨镜牢牢架在鼻梁。墨镜会掩饰表情,所以看起来很自若。国语讲得不错,比周星驰和周润发流利很多。轻描淡写应对自如的样子,看得出天性中与他的电影一样随心所欲的东西。
    自然说起《东邪西毒》,王家卫说自己从小喜欢看武侠小说,看过很多金庸小说。香港盛行拍武侠故事,拍出来不错的《东方不败》。他对东邪、西毒很感兴趣,想写这两个人物的前传,他们前半生的故事,一边拍一边想以后该怎么样。
    于是有了这个故事。金庸武侠的躯壳,古龙武侠的虚幻迷离,人们在选择记忆与逃避之间游移不决。我还宁愿相信王家卫在讲述古典爱情。每个人沉迷于自己的哀伤和寂寞。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比我更开心
    欧阳峰很骄傲,他忌妒别人的幸福。洪七夫妇凡俗的幸福。从遥远的西域白陀山来的信,让画面的色调为之变化。沙漠暖色,因为欧阳峰的失落而蓝调。
    这个杀手经纪人,冷酷,头脑灵活,有自己原则,不会为了一篮鸡蛋和一头驴子蚀本,会为了利益买给洪七一双鞋。游说村民启用洪七的时候,很象黑泽明的《七武士》。
    因为骄傲,失去幸福,只好忌妒。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其实,对你重要的时间才会变得很清晰,那怕只是1秒钟。
    欧阳峰收到白陀山的信才明白,药师再不会来。此时群鸟惊飞,他心爱女子的魂灵飘然远逝。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会开心吗?也许未必。这样反倒才是一生一世。
    王家卫说他更喜欢西毒这个人物,因为他更洒脱,他注定是个悲剧人物。独自空守着"驼山西毒五蛇羹"。
    张国荣一副任何人拿他无可奈何的经典后现代表情。靡烂颓废的嬉皮无赖样子。从《阿飞正传》里的阿飞、《风月》里的拆白党、《春光乍泻》里的同性恋到《红色恋人》里的革命者,一副末世的颓唐和享乐的诱惑。无所谓看起来斯文的唐先生,只是"哥哥"演唱会上长发短裙的扮相实在不忍卒看。
    喝了"醉生梦死酒",唯一记住的就是喜欢桃花。
    黄药师,在成为东邪,成为桃花岛主之后,一定还是认为,得不到的人是最好的。
    药师因她而喜欢桃花,因她而每年来往于白陀山与欧阳峰之间,借机拜望自己喜欢的女人。不知有没有带上"九花玉露液"。
    药师聪明地没有被伤害,却伤害了无数女子。大岛渚的《御法度》里,两个武士也守着一年的约期。可惜药师没有那么守诺,任慕容嫣在荒漠里绝顶美丽地望穿秋水。
    梦里桃花开遍
    人间芳菲已尽,山涧桃花盛开。
    药师的目光里,桃花绽放。盲武士气息已尽时,惊鸟齐飞,桃花依然灿烂。
    一直不觉得刘嘉玲漂亮,水波映影中的桃花却美丽如斯。也是王家卫的功力了,总是不经意掘出人物最美的瞬间。
    桃花在树影水光和音乐中抚摸马背,脚、手、小腿的分切,情欲的暗示。
    山中无桃花,只是心中桃花罢了。桃花最美的时候,是她为武士哭泣。
    那女人会不会为我流泪
    盲武士说: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
    妻子爱上最好的朋友,妻子和朋友,他都失去了。
    他强吻门前女子时,心里依然还是桃花。女子泪水在他脸上风干时,他只在意另一个女人还会不会为他流泪。
    他应该瞑目了,因为桃花哭得伤心。因为桃花水谷群鸟惊飞那是他不羁的魂灵。生命只是生和死之间的路程。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一定要骗我,就算心里多不情愿,也不要告诉我你最爱的人不是我"
    黄药师酒醉相约时,慕容嫣娇羞半掩,筷子落地。象《大话西游》里拧在一起的灯芯青霞、紫霞一样,嫣和燕两个身份背后藏着一个受了伤的人。
    慕容燕多在室外出现,脸向左侧,服装、造型为粗犷的男性形象。慕容嫣多在室内出现,阴柔的女性形象,鸟笼是自己心灵的囚笼。鸟笼阴影下破碎的脸和破碎的心。理性叫做燕,情感叫做嫣。
    剪接可以无顾轴线,人物可以难过地喊叫,独孤求败可以顾影自怜。
    慕容嫣抚摸欧阳峰,欧阳峰静卧,都把彼此当作另一个人。音乐如潮起落,掩不住的辛酸。
    我不想作一个听懂别人说话的死尸
    这里的洪七,不是《东成西就》里那个满嘴山东口音四处大喊"表妹"的搞笑角色。
    他象个本分的农夫,没有穿鞋的习惯。老老实实春种秋收,杀人拿钱。他的刀快,因为他直接。除了老婆,洪七应该最爱"荷香飘逸叫化鸡"。
    为一个鸡蛋失去一个手指,只是因为痛快,只是不想和欧阳峰一样。这就是简单的洪七。
    洪七的女人也是单纯而直接,那女人喜欢洪七,因为他够简单。
    每个人都坚持自己的信念,在别人看来是浪费时间,她却觉得很重要。
    最擅长用鸡蛋请人做事的女子,在欧阳峰盲武士眼里都象极自己喜欢的人。
    不知道她会等多久,如果洪七不接受那个鸡蛋。
    偏执的女子,可爱的女子。
    本来以为自己赢了,对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最美好的时间,最喜欢的人不在身边。
    张曼玉从红色调里慢慢调出来。红衣、红烛、红花、红唇、红颊、红楼。
    有些事,说出来也未必一生一世,说不说没有分别,一切都会改变。重新开始会更快乐么?
    被张曼玉一点一点流出来的眼泪打动。看着她依窗而坐郁郁而终,看着她手中的花日日凋残。
    
    所有男人在外面飘荡,所有女人伤心欲绝。欧阳峰、黄药师、洪七、盲武士。张曼玉、桃花、林青霞、杨采妮、洪七夫人。旷男怨女,无法释怀。想起李宗盛哼着小曲"寂寞难耐,寂寞难耐……"可是书上说:要爱你自己的寂寞。
    沙漠后面又是另一个沙漠。翻过山会觉得没什么,也许这边更好。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是拒绝别人。
    王家卫引用戈达尔的话:每个电影是导演的第一个梦,也是最后一个梦。所以他尽量做好每一部影片,免得以后看的时候后悔。
    《东邪西毒》的精致,杜可风和张叔平功不可没。
    王家卫说,张叔平象个厨师,你只要点什么,他弄出来的东西就很合你的口味,会给你惊喜,比如《堕落天使》里面,他叫李嘉欣穿鱼网长袜,就很出效果。
    王家卫说:杜可风是个疯子。还要控制着不要让他太疯。他的空镜头拍出来都比我想象的好,他从来不在意尝试很多事情。
    说到剪接也是,怎么跳都可以,反正接上来就是。现在观众对电影已经很熟悉,他知道你在干吗。张叔平粗剪,然后自己再去弄。张叔平比较心狠手辣,懂得取舍,如果自己去剪,会花很长时间,因为每一种可能都想试一遍。王家卫如是说。
    王家卫拍《东邪西毒》之初,擅拍搞笑片的好朋友刘镇伟与他一起编剧时,决定一分为二,王拍《东邪西毒》,而刘拍那个极搞笑的《东成西就》。结果刘镇伟进展迅速,先拍出来。于是江湖上《东邪西毒》、《东成西就》两兄弟御风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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