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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馅是什么?

2004-11-3 11:49  来源:网易社区  作者:requiem_wu   感谢 fanhallfilm 的投递

2046》,枉取了一个这般牛逼的名,道的却是痴缠恋后,晓风残月。《饺子》打的是商业惊悚电影的旗号,却冷眼阅尽世事,放一份港人说不清也道不尽的后九七情意结,叹息逝水流年,春华不再。
说是两个女人的角力,而沉默黯淡的镜头仍是把两个地域的冲突、两重视界的纷争和盘托出——陈果向是絮叨且有野心的,这回亦没有例外。《饺子》的两性探讨、文化隐喻以及政治影射盘根错节,纷呈的意象和符号犹如散珠碎玉,或许我们更可这样追问:那半透明的粉红色面皮之下,安然纠结,却又令人产生蠢蠢欲动错觉的饺子馅,究竟是用什么做成的?

A.性爱角力

据说九七之后,到深圳、珠海乃至大陆更为内地的地方包个二奶成为香港男人的流行病,甚至竞相攀比成风;相应,大陆女子取代从前的“省港旗兵”,赴港岛从事皮肉生涯的,也是蔚为大观。这种现象引发的社会问题和伦常悲剧早就引起陈果的注意,他的“妓女三部曲”(已完成《榴莲飘飘》和《香港有个荷里活》)显然就是想记录下这么一段野史。
如此内外交困,香港女人压力之大可以想见,男女之间的拉锯战更是达到白热化程度。《饺子》正是建立在这样道德平台上的一部两性关系学:金钱和性成为维系彼此的决定因素,每个人都在欲望的煎熬中精疲力竭。观众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女人在这样的角斗中永远处于弱势地位,因为衰老对其而言来得更加残酷无情,家庭地位和社会地位的升降全部取决于此。不过《饺子》也借用梁家辉塑造出了一个疲惫不堪的男人形象——他同样恐惧于自己性能力和性魅力的衰退,除了拼命吞食内中含着未成形小鸡的“毛蛋”藉以壮阳之外,他最后也成了媚姨的顾客。
电影有三幕颇为露骨的激情戏。监制陈可辛在访谈中谈到,他找来梁家辉做男主角,很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成全这些床戏,因为梁家辉在这方面“全港无人能及”。那么,梁家辉的特长演绎保证了这部电影的什么呢?
保证了一个过程。第一幕床戏,是偷情,梁家辉生龙活虎,主宰一切;第二幕床戏,是引诱,腿上打着厚石膏的梁家辉面对刚刚吃了人肉饺子而变得性感妖娆的太太,肢体焦灼,眼神茫然,已然被动;第三幕,是较量,输家是梁家辉,而不是那个已经六十多岁了的老妖精媚姨——事实上这幕床戏被营造得最为细致,从媚姨最初的勾引动作到梁家辉对性交体位的反复要求都充满意味,不过分析起来可能难免有色情的嫌疑,我就略过了。
显然,这三幕床戏是一个退化过程,关于一个男人的性主动性的一步步的丧失。两性关系在在畸形的道德氛围中剑拔弩张,女人为取悦男人而委曲求全或不择手段,但男人也绝非最终的赢家,自以为是也自讨苦吃。

B.文化隐喻

白灵饰演的媚姨是一个非常神秘的角色,在看似漫不经心的唠叨中常发惊人之语。在顾客陈太被厨房血淋淋的胎儿惊吓之后,她有一段安慰,大意如此:人吃人算不得稀奇,古已有之,譬如割股疗亲、易子而食的典故,譬如岳飞《满江红》中“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的词句,譬如形容恨一个人时用“寝其皮,食其肉”的成语,等等。
这样的台词足以令任何一位中国人在第一时间联想到鲁迅关于封建社会其实是一部人吃人历史的论断。事实确是如此——对于人吃人的表现,是《饺子》作为一部恐怖片能够赋予观众的惊悚感的所有来源;同样,对于“人吃人”历史的再现,也是《饺子》文化隐喻的核心内容。
这部电影展现出的人性相残之恶,可谓登峰造极:富商风流成性导致家庭分崩离析,妻子为挽回婚姻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回春养颜并承受恶果;情妇以胎儿为筹码,为金钱竟可以毫无母性地牺牲掉腹中已经成形的孩子;女中学生被父亲奸污怀上身孕,在愚蒙的母亲的安排下,死于非法流产,母亲伤心欲绝,手刃亲夫;渴望留驻青春的妇人心安理得地制造和享受人肉饺子,冷酷无情地用钱财鼓动他人堕胎。在这个恶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牺牲品,又都是吃人者,鲁迅《狂人日记》中绝望的图景通过影像得到再生,只不过,这回陈果为封建主义的愚蒙还补充上了资本主义的原罪,并借助佛家的思想和表达方式向急功就利的当前社会提出了他的指责:吃的时候,真的是可以不问前因,只想后果吗?

C.政治影射

后九七时代,港人挥之不去的,是一份对曾经繁华的缅怀以及对未来方向的迷惘。近年来,经济上的衰退、SARS造就的灾难,乃至张国荣的自杀、梅艳芳的病故,更令一些人生出“恐怕这璀璨都市光辉到此”的惶然。由是,怀旧成为主流。
怀旧,就是认为过去比现在好,而未来亦比现在糟糕;怀旧,就是对青春的凭吊,对韶华逝去的哀悼;怀旧,是只问前因,不及后果的。
陈果刻意对两个女人进行了身份设定,强硬地让《饺子》延续他在《去年烟花特别多》里的情绪。陈太,香港人,富商的妻子,资本的附属物,青春时美好活泼,而今正在不可避免地衰老,纠缠于自我不可开解的心结;媚姨,大陆著名妇产科医师,当年为了成为港人,嫁给了一位没文化的香港厨师,待拿到港籍后很快就离了婚,之后一人生活,游走在香港和大陆之间贩运大陆医院做人流手术打掉的胎儿,以此下馅,炮制使人青春不老的饺子。对于电影中其他那些脆弱的角色而言,媚姨是自我命运的主宰者,也是他人命运的司控者,同时又是堆集着一些特殊符号的象征物:看着顾客吃完饺子后,媚姨总会唱些革命老歌给对方听,其中唱给陈太听的,是“洪湖水,浪打浪”;她的房间墙壁上贴着自己当年的一些照片,其中包括英姿勃勃的文革留影;她是妇科圣手,实则也是保证计划生育政策执行的专家级标兵;她对左右分得相当清楚,顾客上门,吃饺子的时候,是一定要坐在左边的椅子上的,否则她会立刻纠正过来。
陈太为了恢复青春找到了媚姨。青春的恢复,意味着性吸引力的保持。性的目的,则是生殖。陈太一直没能够怀上丈夫的孩子,“不知是什么原因”。
问题显然不是出在丈夫身上,因为丈夫的情人能够怀孕。循着这个似乎已经扯得离了题的思路,我们发现,《饺子》同时还是一则“生殖”寓言:妇产科医生,失去生殖能力的女人,人流,胎盘和胎儿,快要孵出小鸡的鸡蛋,乱伦的苦果,妻妾的争宠。媚姨对陈太帮助的实质,不是性,不是地位,而是生殖。这帮助以失败告终。
生殖,就是新生,新一轮生命的开始。对女人而言,也许只有生产下自己的孩子,才能安慰她失去的青春年华,获得现在的满足感,直面未来的衰老。
去年烟花特别多》的结尾,被古惑仔一枪穿头从而失去所有记忆的吴家贤展开了笑颜,没有过去的他竟是唯一幸福的人。但在《饺子》里,陈太自始至终没有笑过一次。这就是陈果对一些事变得更加悲观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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