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生·我·未来不是梦·这十数年

1、
　　十多年前，还在上大学，正是港台和欧美流行音乐开始潮流般席卷内地的时候，恰逢好时，我自当全身以投入。当时，有一室友笑着戏说那时沉迷于彼的我道：流行毕竟只是一时，就如衣饰之款式等；成天情呀爱呀的累不累，且看你十年之后还有如此激情哼唱否？！

　　现而今，十多年过去了，热情自然已被生活磨砺得时燃时熄，但内心里却从未真正承认过激情的消逝。而真正的好音乐也总是不负我一片痴心，不断的推陈出新，在适当的时候，或用歌词或用曲调一直感动着我敏感的心灵，令我身陷心中那片永远的迷人绿地而不愿自拔。

　　就如今天早上开车时听的上海新生代R&B歌手胡彦斌的新专辑《 music混合体》，便无端端就会被那首他翻唱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引出无边的思绪。或是中秋微凉的天气使然，或是最近有些消沉的心态使然，或是昨夜的残梦使然，或是为就快到来的毕业十年同学会所刺激使然，某种未明的情绪突然爆发开来，一个人在停车场毫无音乐性和风度可言地嘶吼起来：“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从来没有忘记我/对自己的承诺对爱的执著/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跟着希望在动……”

2、

　　在我印象中，张雨生在流行歌坛初试啼声当是在八十年代后期电影《七匹狼》的主题歌《永远不回头》中与王杰和东方快车合唱团等飞碟群星一起的合作：在激昂的词曲中一道尖细清脆亮丽的嗓音再也掩饰不住其对音乐的天份和执著。说其嗓音尖细清脆亮丽，是因为初次听闻之下大多数人难免会以为是女声，概因彼时国人听到的嗓音一般都是男声以雄浑宽厚为主流美，女声以尖细婉转为主流美，而不像现在倒是奶油抑或娘娘腔盛行（而其中的缘由怕大多因为听歌主流群体的变迁罢）。而这个嗓音以后便一直成了张雨生的招牌之一，可见人的欣赏习惯总是会变的，不是因歌就是因人，此是后话。

　　而彼时的我正值高中，身体和精神都处在高速发展时期，如饥似渴地通过各种方式到处汲取营养，“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激情和理想火涨焰高，经常会为一些鼓动人心的文字和曲调而感染，似乎放眼天下，惟我最高，深信着未来的世界必将是我们这一代的。年轻的心中所想，也许如那首歌中所唱：

“在天色破晓之前/我想要爬上山巅/仰望星辰/向时间企求永远
当月光送走今夜/我想要越入海面/找寻起点/看誓言可会改变
年轻的泪水不会白流/痛苦和骄傲这一生都要拥有
年轻的心灵还会颤抖/再大的风雨我和你也要向前冲
永远不回头/不管天有多高/忧伤和寂寞/感动和快乐/都在我心中
永远不回头/不管路有多长/黑暗试探我/烈火燃烧我/都要去接受/永远不回头”

3、

　　张雨生的真正成名，却是得益于接下来那首红透全国的《我的未来不是梦》，于是就像潘美辰的歌带红了上海的周冰倩一样，内地也一下子冒出了众多张氏的模仿秀，有意无意地帮着雨生造势，甚至在唱这首主打歌时将雨生唱了错得别扭的那句“我知道~~”都练得几可乱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而正处于高考前夕的我，除了欣赏这首歌的歌词外，在演唱上反更欣赏雨生的另外两首《天天想你》和《和天一样高》。喜欢前者现在想来是因为彼时初开的情窦，比照着看得过多的琼瑶小说和唱得过早的各式情歌，为了现实抑或虚幻中的那个面目从未确定和真切过的“她”凭空构筑着感情荒漠中的海市蜃楼。喜欢后一首除了其与《我的未来不是梦》一样目空一切的自信和励志内容外，没有被广大传唱可能是最大的原因——正是因为《我的未来不是梦》被传唱得太多，听腻之余反不会对其中的词曲深味去好好体会；反因对《和天一样高》的“独具慧眼”而自得：

“装满自信发动引擎/向梦想直线飞行/追过时光超越自己/在希望之中冲击
我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还要狂热的心/愿意接受任何一种/最不平凡的邀请
我要和天一样高/寻找一种美丽的情操/我要和天一样高一样高/我的未来才能看的到
带著勇气毫不迟疑/向梦想加速前进/拨开乌云看见自己/竟然如此的崭新
我要拥有比任何人/都更绚亮的生命/愿意接受任何一种/最不平凡的邀请
我要和天一样高/给你一个特别的拥抱/我要和天一样高一样高/我知道我会作得更好”

4、

　　可是对恃才傲物的张雨生来说，唱片公司要求他走的情歌路线并不是他的音乐理想，就连《我的未来不是梦》和《和天一样高》这般走中间路线的歌也不是他所能容忍的。于是，在初期取得声名上的巨大成功后，执著的雨生开始尝试做些自己的东西，几经坚持，在与唱片公司的于是《带我去月球》和《后知后觉》等歌便隆重出台了。可是这些叫好不叫座的歌曲在商业上却遭遇滑铁卢，给予了雨生巨大的精神打击，令他很是消沉，一度几乎淡出了歌迷们的视野。

　　于是，在唱片公司的要求下，为了生计的需求，更为了谋求音乐生涯的延续和等待更好的机遇，无奈的雨生重回情歌路线，并继续凭借《大海》、《一天到晚游泳的鱼》等歌再次取得了商业上的巨大成功，事业渐入佳境，开始侪身于一线流行巨星的行列。但不知是由于他自己的坚持还是唱片公司宣传攻势的需要，雨生的对外形象却是一直未曾变动过，一直是那个戴着黑边眼镜微笑着的阳光大男孩“小宝”，这在商业气息日益浓厚的流行歌坛也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异类了。

　　这时的我已经进入大学继续求学生涯，从事事有老师、亲人和同学发照顾和计划以及学习上近乎一帆风顺的中学来到的异地孤身生活、强手如林而老师罕见踪迹、无处无人倾诉的大学，生活巨大的落差让措手不及的自己在心理产生了更加巨大的落差，于是曾经还算风云的我开始选择了在大学里的默默无闻，这却正好成全了我在读书、体育和音乐的殿堂里自由遨游。多年以后终于明白，大学时期也就是对我这种从小被围在学校小天地里的书呆子们最终踏入社会去磨砺前的一段缓冲期，学到些什么书本的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个人整体各方面素质的全面提高；而人生总是难免存在遗憾的，你失去了一些东西，却得到了不曾奢望的另外一些东西，到得最后，重要的只是有过这么一段曾经无悔的青春而已，因为你要的过程已经永远过去，而你想要和不想要的结果却会在远或不远的将来慢慢体现出来。

"走/带我走/走出空气污染的地球/走/带我走/走出纷争喧扰的生活/
因为漫天黑烟腐蚀掉我的梦/因为征战杀伐我就快要没有朋友/不求轩/不求冕/不为这红尘所囚
带我去月球/那里空气稀薄/带我去月球/充满原始坑洞/带我去月球/重力轻浮你我
挣扎在一片荒漠/也不见嫦娥相从/但我要背向地球希望寄托整个宇宙
走/带我走/看我虚步玲珑蹑星空/走/带我走/我爱醉卧亭台作风流
不敢笑傲五洲/也不愁天地悠悠/只是狂歌一曲恍惚间就化入无穷
将进酒/杯莫停/人生不过一场大梦/看看我的瞳孔还燃不燃烧燄火
看看我的笑容是不是还保有自我/上弦月下弦月就让我被月蚀吞没"

5、

　　然后，在PUB里历练多年的高山族妹子张惠妹适时地出现了，唯美的野性征服了唱片公司，更燃起了张雨生另一种音乐创作激情。于是，张雨生操刀为张惠妹度身定做的专辑《姐妹》和《BAD BOY》接连重磅推出，同名主打歌以及《一想到你呀》、《剪爱》、《解脱》《听海》和《空中的梦想家》等一批靓歌携MTV，以富于穿透力的野性嗓音、颇具煽动性的火辣舞姿、深刻直白的诗意歌词、琅琅上口的激情旋律等等新颖动人的流行元素立刻造就了流行乐坛的又一颗明星，同时也以其无可比拟的情感渗透力照亮了又一代易被好歌感动的人们的心堂。

　　那时的我已经工作了好一段时间，也已经被再次的生活与理想的巨大落差磨折得奄奄一息，似乎感觉到头上的天也越来越小、越来越灰暗了；一切就象长跑到了第一个极点，疲惫而无望，真正到了考验的时刻。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年在CHANNEL V 里初次听张惠妹唱那首《原来你什么都不要》和《空中的梦想家》时的心灵悸动，就象一片常年干涸的土地突然被一道大雨前的闪电击中，整个人就此呆住，浑身激灵起一层鸡皮疙瘩，快被凡俗的尘世麻木的躯体迫不急待的全然打开，浸泡入那音乐的氲氤中；而太多曾经或正在被压抑的情感潮涌而出，肆无忌惮的四下里冲击着，于思前想后的无限感慨中令自已陷于一种深度的自我迷乱世界而不可自拔。从此明白生活中委实有太多的情绪需要渲泄，太多的时候的郁闷只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载体、路由、接口和爆发点而已；钻牛角尖则山穷水尽，退一步则海阔天空，终点回到起点，只是为了寻求另一个高度上的自我平衡。于是，无欲则刚，不再太在乎过多的生活琐碎，努力活在一个自己世界中。

“i'm a dreamer on air,/dreaming on air with you,
空中的梦想家 ufo.
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才不会孤单的说话.
每个人都有一个家,/才不会在梦里害怕.
找个人说说话,/不管秋冬春夏.
只要有梦,/就有天堂.”

6、

　　放眼华语流行乐坛，为别人写流行、为自己写经典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精品，其中最成功的当属李宗盛。而经历和成功的模式堪比张雨生的，则是张洪量，有时仔细一对比，还真不知到底是英雄所见略同呢还是谁在有意无意地抄袭着谁：张洪量也是在经历了初期坚持自我的挫折后凭借一首流行情歌《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一炮走红；也是在继续在一边写流行中不放弃坚持自我；也是度身定造出一个明星——莫文尉。但谁教他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而真正的答案WHO CARE，我们只有衷心地感谢三张和莫文尉，感谢他们所带来的那么多美妙的音乐以及随之而来的天馈的刻骨感受。

　　有了得意弟子，雨生各方面的生存压力显而易见地轻了许多，他又有理由、有时间和有心情去尝试自己想要的音乐了，于是《两伊战争》专辑和以后的《口是心非》等等一系列作品应运而生，或精致如油画，或写意如浮世绘，或温情如生活小品，不管从作品的形式、取材和意境等各方面都更淋漓尽致表现了雨生的天才和心中那片永远的绿洲。而经过了这许多事，雨生也成熟了许多，觉得严肃认真也好，玩票随意也罢，只要真心和开心就好；于是商业市场的反应已不大影响得到雨生，反而更衬托雨生“出淤泥而不染”的丰润形象，令真心理解和喜欢他的歌迷们一想到他就快乐。

“一想到你呀/就让我快乐/就好比蜻蜓呀看见绿草的油亮.
像妈妈/轻柔的歌唱/一想到你呀/情不自禁的笑.
天上的云/地上的野花/古老的活力都等著一触而爆发.
像爸爸/终年的奔忙/一想到你呀/人间似天堂.
轻一点/却多一些/张开你的心与眼.
多一点/但轻一些/收起你的苦与泪.

一想到你呀/就让我快乐/就好比猕猴呀穿梭树林的轻松.
像阿妈/牵起了童年/牵起了我呀和一整个世界
啦啦啦啦啦啦/许下你的心愿/丢一枚钱币等月儿圆.
啦啦啦啦啦啦/许下你的心愿/丢一枚钱币等月儿圆.
一想到你呀/就让我快乐/就好比极圈悠闲自在的 polar bear.
像阿公/述说的故事/那正是我呀要接下的世界.
重重的/而细细的/撒下你的爱与怜.
柔柔的/而熊熊的/燃烧你的善与美.”
 
7、

　　然而人生无常、天妒英才，就在一切尽现完美的时候，张雨生却在一场酒后的车祸中撒手尘寰，留与世人无尽的叹息和惆怅。现在想起来，畅销书作家慕容雪村《天堂向左，深圳向右》中男主角肖然也是酒后车祸而走的；那是肖然在厌倦过去所为，因明知再无挽回余地而进而厌倦自己、厌倦一切，对世事再无所望后流着泪有意无意寻求的解脱；当时肖然在别人看起来也是一切几近完美。那么，雨生内心又会有着什么样的不为人知的痛苦呢？只是《没有抽烟的日子》《最爱的人伤我最深》，无论是何种情况，都留给了世间太多的遗憾，更对深爱和关心他们的人们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同时，噩耗对相关人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大，比如：张惠妹在雨生不在的日子里，无论是走慢歌路线的《我可以抱你吗》还是再回快歌路线的《牵手》等等，无论从何种方面来说已再难回复以往的辉煌，更别说再创高峰了。也许是大家当初把她与雨生连得太紧，也许是只有雨生最了解她的优势、也更能激发她的潜能。而现在张惠妹也只能不可免俗地靠唱与不唱“中华民国国歌”，或者闹闹与帅歌王力宏的绯闻等来作新唱片的宣传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静下来之余，她可曾想过自己作为纯纯高山妹子的时期。

　　于是，又一次更深地明白：人作为有组织的群体性生活着的生物，活着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更为了责任，于已、于家、于亲人、于社会。只是，不知对此种种，天上如有知的雨生又会是怎么样想的呢？

“黑夜来得无声/爱情散得无痕.
刻骨的风/卷起心的清冷/吹去多年情份/只剩我一人.
两朵孤单的魂/会心的眼神.哦,
你我的苦,竟是如此吻合/感情的沦落人/相遇在这伤感的城.
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进退我无权选择.
紧紧关上心门/留下片刻温存/只怕还有来生/我爱的依然最真.
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教人无助的深刻,
点亮一盏灯/温暖我无悔的青春/燃尽我所有无怨的认真.”

8、

　　如今，雨生已故去多年，关于他的纪念文字和唱片出了一茬又一茬，事关商业也好，事关人情也罢，对于他与喜欢他的歌迷已是不太重要了；重要的只是他曾经留与这尘世间的激情与温情，重要的只是他会永远留在曾经被他感动过的人们的心目中。现在和以后，他写过唱过与制作过的好歌依然会被当红或不当红的众多歌星（比如沧桑的迪克牛仔等等）以各种的理解方式翻唱，更会被越来越多的人们在卡拉OK中或闲暇中哼唱着，进而以各种的机遇和方式感动着每一颗敏感的心灵，就如那天清晨略显神经质的我。 　

　　又是一季秋天了，伫立微凉的风中，回想张雨生、我、《我的未来不是梦》和彼此的这十数年，一切的一切如那过往云烟，快也是一瞬，慢也是一瞬，心路历程即便不是相同怕也是相似的惊人，难以开解的永远只是那未偿的情怀。还是以雨生曾经留下的歌词来结尾这篇杂乱的文字罢：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稀少的叶片显得有些孤独
偶尔燕子会飞到我的肩上/用歌声描述这世界的匆促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枯瘦的技干少有人来停驻
曾有对恋人在我胸膛刻字/我弯不下腰无法看清楚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时时仰望天等待春风吹拂
但是季节不曾为我赶路/我很有耐心不与命运追逐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安安静静守着小小疆土/眼前的繁华我从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