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砍倒樱桃树

　 我时刻准备着信誓旦旦，时刻准备着许下诺言，那些柔软的充满蛊惑的语言武器，是接近一个人攻破心理防线最便捷的路径之一。然后开始等待自投罗网的奇迹，我是擅长守株待兔的，誓言就像这个夏天多变的天气，随时一场大雨就可以灌溉身后这棵倒霉的樱桃树。最近终于看到了曾经名噪一时的德国电影《再见，列宁》，这个得而未得辗转将近两年的故事，现在有点像是在温故知新，把那些凌乱的情节再度拼接起来，一个脆弱又失忆的病患，努力活在相互欺瞒的过去时态。

　　这个碟子刚出炉的时候，就有人告知预先替我收下了一张，他很懂得欲扬先抑的创作手法，每次都会有意无意透露一点消息，让我学会心平气和地等待与愤怒。至今，他仍未交付他的允诺，继续诱引我的一缕乡愁。有这么一个等同的寓言，一位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女儿长大的国王，听从了一名智者的建议，将女儿托付他人寄养了十八年，不负责任的漫长岁月一晃而过，他果然就在一瞬间看到了一夜长大的孩子。我就像那个故事未完的荒唐国王，郁闷地坐在散发着布匹霉湿气味的一个人的宫殿里，思念着那张远在他乡的影碟。遥遥无期的等待，让我具备了足够的能力将这个电影再翻拍一遍，直到左脚的脚趾，突然长出了一朵揉烂的黑色木耳。

　　《再见，列宁》号称远远胜过红头发乱舞的《罗拉快跑》，而我联想到的是台湾作家张大春的一个小说《如果林秀雄》。假设人生可以重来，时间可以倒流，如果这两个字就是某个著名喜剧电影中的仿古时光穿梭机，它有一个很好听的称呼，叫作月光宝盒。我想象中的《再见，列宁》也是一次接一次充满喜感的奔跑，一个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反复地起死回生，柏林墙以各种古怪的姿态轰隆倒下，拯救母亲的孩子手握着遥控器，将不满意的部分快速倒带，再慎重修订演出。不管这个电影的真正剧情如何，我的重点在于，一次失约行为可以出人意料地培养了一个人的想象力，就像撕毁合同额外地发了财，离婚之后遇到了一位东南亚中年橡胶大王。

　　得到的始终不及仍在旅途的焦急盼望，那种偶尔来袭的烦恼分明也是一种另类的喜悦，适当的时候，慢慢爬上一棵樱桃树。我在想，如果华盛顿不是那么忠厚老实，那棵侥幸逃过劫难的樱桃树，现在一定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了吧。伊朗导演阿巴斯的《樱桃的滋味》，就有一个活不下去的人，在树下挖了一个坑，准备将自己悄悄掩埋。而陈珊妮的一首歌《看场电影》唱道，下雨了，找个地方避一避，我有十六个硬币，打电话找人一起看电影，他们却说这不是看电影的好天气。